简淮眼中的心疼更甚。幸而,上苍垂怜,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这一次,他定然不会再让小朱雀重蹈覆辙。
简淮搭在顾亦安背上的手一下一下地安抚着,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顾亦安哄睡。即便如此,顾亦安还要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裳,动一下就会醒。
他也就自然而然地,躺在了顾亦安身旁,将人搂在怀里,默默地念着清心咒。
可这一次,顾亦安梦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场景。
压抑又寒冷的气息肆意充斥着,空气中似乎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寒风凛冽,钻进伤口,似乎探过了骨头缝一般,将他吹了个透。
他茫然地睁开了眼。
这是……刑台?
自己怎么又回到这儿了?顾亦安有些疑惑,可他只能被迫抬起头,看着面前那个白衣胜雪的人。
那人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中杀气四溢,却又好似满不在乎一般。
那是简淮。
这样的简淮……似乎好久没见到过了。
台下各家弟子的叫嚷声顺着呼啸而过的狂风,钻进了他的耳朵,无非就是一些想让他早点死的话。殊不知,这样的诅咒,对他而言,竟算得上是一种祝福。
“魔修,还有遗言吗?”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他的唇角牵了牵,想跟简淮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来说。
此时,简淮怕是不认得他吧。
不认得最好。他既然成了人形,有了自己的生活。那么,朱雀神族和鬼族的恩怨纠葛,不要再卷进来。
顾亦安默默闭上了眼,只听得一阵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随即,那剑穿过了破碎的若离,直奔他而来。
一剑穿心。
疼痛从身体蔓延开来,像是一瓶毒药正在缓缓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胸口处多了一个血洞,甚至有风从那中间穿过。
可……做梦不是应该没有痛觉吗?
为什么……他这么疼。
他有些木讷地看向简淮,那人的神色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居高临下,满不在乎。
就好像,这样的简淮,才是真正的那个简淮,事情就应该如此发展才对。
他没被简淮救下,理所应当的死在了刑台之上。
理应如此。
可他为什么,还有一丝难过?
顾亦安的身体缓缓倒在地上,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真的很疼。
他想再看看简淮,可那人似乎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自顾自地走了下去。
得偿所愿了才是,可他为什么这么伤心?仿佛简淮用那种态度看他,是他所承受不来的一般。
可那在正常不过。
“简淮……”顾亦安下意识呢喃道。
“我在。我就在这。”简淮立刻起身回应,他不知道顾亦安又梦见了什么,居然在梦中唤了自己的名字。
下一刻,顾亦安霍然睁开双眼,眸中满是愕然。
外头的阳光有些发亮,渗进窗子后变得极为柔和,天亮了,酒也醒了。
顾亦安挣扎着坐起身来,脑中还残留着宿醉的昏沉,他只得用手扶了扶额,嘶了一声。
“可是头疼了?我去叫他们弄个醒酒汤给你。”简淮一眼便知,顾亦安这是醒了酒,神志清醒了。
“不必。”顾亦安眉头一蹙,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他的脑中就像是开了个缺口,那些支离破碎的事情一股脑地涌了进去,思绪杂乱无章,却又始终有迹可循。
“我梦见你了。”良久,顾亦安说。
“哦?”简淮尾音上挑,“不妨说来听听?”
他起身,将床头那盏烛灯的灯罩拿在手里,吹灭了里面快要燃尽的烛火。
“我梦见,你杀了我,一剑穿心。”顾亦安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一双眸子直挺挺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