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吧?我生来便没有那一半陨灵的任何记忆。于是,在刑台上那日,一剑穿心,就如同你梦里那般。”简淮回忆至此,神色有些痛苦,他阖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这是他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来,最后悔的事。
“可没了你,我活着便也没了意义。”简淮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继而道:“自那之后,我便又幻化成了灵体,回到了十年之前,你的身边。”
“你看不见我,而我却也不能离开你身旁七丈以外。就这样,我每日在你身旁,渐渐的,我喜欢上了你。”
在顾亦安看不见他的那些年,简淮曾偷偷地在窗棂后,无数次地伸出手,临摹着纸窗上那人被烛火映出来的侧颜。
一寸一寸,顾亦安的每一寸轮廓,简淮就算闭着眼睛,都能画的出来。
他也曾坐在那人床边,听着他熟悉而均匀的呼吸声打坐,亦或是数着顾亦安纤长的睫毛。
简淮曾经天真的以为,这样便已足够,可越是到后来,他对那人的欲望就越是抑制不住,像是即将冲破牢笼的困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做着垂死挣扎。
“可好景不长,我又一次,经历了我此生最害怕的事情。”
顾亦安此刻眼底满是愕然,可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接话道:“是行刑那天?”
“是。”简淮喉头酸涩,像是被迫咽了半缸的陈醋,“我并非重活一世,只是因在那一天,我同那一半陨灵的灵力相互融合,获得了一切记忆。”
“对你们而言是短短一瞬,可对我而言,却是实打实的过了几百余年的光景。”
“我发现,原来,我并非是第一次喜欢你了。于是,我动用了全部的灵力,逆转了在场所有人的时间,虽只得一瞬,却也足够。”
再后来,顾亦安便已然知晓了。霎那间,所有的问题,都已有了答案。
他嘴唇开开合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他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看向简淮,“你先……起来再说。”
简淮从地上起身,却还是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空气中弥散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谁也没再说话,可彼此又心知肚明,一点即通。
半晌,顾亦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抬眼看向自己面前的人,“我且问你,虞风山灭门那天,拦住我自戕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他还记得那天,就在自己自刎之时,一股力道将脖颈前那把剑夺了去。
“是。”简淮回答。
顾亦安此刻却没有任何惊讶,仿佛早就猜到了一般。他像是小心翼翼地证明自己的猜想似的,缓缓开口道:“你再叫一声我的名字。”
“羌竹。”那人照做。
顾亦安蓦地笑了。
原来,自己每逢伤心难过之时,就会幻听的毛病,感情是因为简淮。他的每一次幻听,都是简淮在唤他的名字。
简淮……一直陪着他。
过往的七百年里,原来有个人,如此关心在意自己。
“所以……”顾亦安轻笑一声,“你知道我喜欢吃甜的,知道我睡觉不喜黑暗,也知我怕冷。”
“是。”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所有事情,对吗?”
“是。”
顾亦安会……讨厌他吗?简淮不知道,也许顾亦安会恼火自己昨晚的混账事,又或许他会恨自己为何不告诉他真相,亦或是些别的。
可无论顾亦安说出什么话,叫他做什么,他都认。
良久,顾亦安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既知道自己是陨灵,便也清楚朱雀一族与陨灵之间的关系吧?”
还是来了,简淮的心凉了一半。
他迎着顾亦安的目光直视过去,用十分恳切的语气道:“我知道。可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唯独这一件,不可以。”
让他亲手了结顾亦安的命,比杀了他自己一万次,还要难受。
“我知那鬼族是你心头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