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族说得对，他罪孽深重，这世上，再没人能原谅他了。自然不会有人再唤他羌竹。

若是这世上没有他就好了。

“若是这世上，没有我就好了。”他如何想的，便如何说了出来。

简淮脸色一变。

只见顾亦安摇摇晃晃地起身，踉踉跄跄向前走去，像个彻夜买醉的人回家时的步伐。

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剑。

简淮心跳都快停了，他逃命一般冲了出去。

顾亦安将那地上的铁剑拿起，随后缓缓架在自己脖子上，只待用力，从此，便再无羌竹了。

他真的好累。

他想回仙岛上，可仙岛离地面太高太高，他没有了翅膀，怎么都飞不出这凡间。

他无处可去了。

“不要！！”随着简淮一声暴呵，顾亦安闭上双眼，握住剑柄的手骤然用力！

没有预期来的疼痛，那柄长剑似乎被一股力量死死地禁锢在空中，丝毫靠近不了自己半分。

他微微愣神，就在他呆怔之时，那股力道强硬地夺了他手中的剑，他只听得铛一声，剑掉在地上，沉静的空间中竟有了一丝吓人的意味。

周遭蓦地变得阴沉，顾亦安不明白周身的寒意从何而来。

他自然也就见不到，在他身后，简淮鲜血淋漓的手，以及黑得瘆人的脸色。

简淮感到一阵后怕。若是刚刚自己没有拦住，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要在他面前自刎了，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简淮此刻像是劫后余生一般疯狂地喘着，双眼死死盯住顾亦安，警惕他的每一个动作。

顾亦安不想活了。

简淮猛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若离有灵，若不是主人没了生的意志，若离又怎能那么脆弱，自己一个剑诀击过去便碎了？

“砰”瑶仙山门的烟花在空中炸开，二人顿时侧首，只见到了一瞬即逝的火星。

简淮正式继任了瑶仙掌门之位，而一山之隔，本该在人群中默默给他庆贺的顾亦安，险些身亡在虞风山。

只差一点。

简淮满手鲜血，却视若无睹，好像只有紧紧攥紧，才会有一丝痛觉。

他不想如此了。谁来都好，只要能让他恢复肉身，做个什么都好，付出什么代价都好。

只要能待在顾亦安身边，在他无助的时候，能做些什么就好。

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第二十七章 我会下地狱

顾亦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恍了神，他不禁朝着瑶仙山的方向望去，神色麻木，像是个没有心的人偶。

“简淮……”顾亦安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喃喃自语。

“我在，我就在这！顾亦安，我在这！”

简淮闻言，骤然抬眸望着眼前之人，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关切，他上前去想握住那人的手，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扑了空。

“呵……”顾亦安自嘲一声，“是你们在提醒我吗？”

简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明白，顾亦安口中的「提醒」究竟是何意。他怔怔地看着顾亦安，半晌，只听那人一字一句，轻声叹道：

“鬼族未灭，岂敢自戕。”

鬼族未灭，家族血海深仇未报，世代守护的陨灵也还存活于世。他怎么能在此刻用自戕的方式逃避呢？

他罪该万死，可……不能是现在。

直至此刻，简淮才见顾亦安眸中的神色如同往常。他缓缓俯下身，手指拂过脚下死不瞑目的尸体的面容，帮他阖上了眼。

动作轻柔，像是他们睡着，不敢打扰。

“对不起。”

顾亦安又将那钉在上方的尸体放下，手掌盖住他死死睁大的双眼，再离开，那人已神色安详。

“对不起。”

简淮默默地跟着他，缓慢前行着。顾亦安走遍了虞风山的每一寸土地，帮那些尸体合上了眼。有些肢体残缺的，顾亦安便找来拼好。最后，从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