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依旧不作声,卢湛忍不住扬眉道:“你以为让他出城布道就跑得了?”
张令姿不紧不慢地把他那杯茶也放到桌沿边,晏然自若地回看裴晏:“琰儿在裴詹事手里,我很放心。”
裴晏冷笑一声,张令姿果然是吃准了他不能声张。
倭人虽不如柔然强盛,但扬州徐州以及再往上的青州,鱼米之乡,一旦生变,牵连甚广。
朝廷本就忌讳南朝降将,通倭更是板上钉钉的死罪。扬州眼下,不止他一个人在打这张好牌的主意。
他不能冒险。
可他向来讨厌被人要挟。
“你从别处打听来的消息,可有告诉你,我并非是你亡夫那般君子?”裴晏垂眸盯着茶汤,语调如静水,“扬州如此不太平,水路可遇水匪,陆路可遇山匪。你身边那几个侍从虽是行伍出身,但若遇高手,也是徒劳。”
他抬眼,“我不是一定要走明路的。”
张令姿知道来者不善,屏气一口饮尽自己那杯茶。
“关循不死,我无颜下黄泉见徽之,还请裴詹事行个方便,请那位娘子告知小东岛所在。若能一举剿灭,裴詹事亦可得头功,我们仍可两全其美。”
她顿了顿,坐直了身子:“至于那位娘子受的委屈……裴詹事若是不痛快,待你我事成,我可代琰儿偿还,剥皮抽筋,悉随尊便。”
裴晏默了会儿,他三天没合眼,早已是强虏之末。
可云娘那两个舍不得甩不掉的死男人还不知道在哪儿,若是和倭人在一起,那她定不会老实待在这儿。
她昏迷前已将他视作仇人,他不指望从她嘴里能拿到什么消息。
“关循就是五年前在盐官县凿盐船,杀官兵的那帮倭人之一?”
“是。定海附近的这群倭人其实分两个山头,一群在大东岛,生性残忍,见人就杀,时不时就会趁着起浪刮风的日子登岸洗劫农户。另一群在小东岛,关循是他们的少主,人少一些,与大东岛的人不同,有不少青壮都是被劫上岛的南朝女人生下的。”
张令姿一提起往事便忍不住双唇微颤。
五年来,她时时刻刻都在后悔,那日就不该为了求子去拜青娘娘。早一些,晚一些,都不会认识那个叫瑾娘的女人,徽之也不会因此结识关循。
“他骗了徽之。他说他想带岛上那些女人回扬州,有家的回家,无家可归的便找寻常人家嫁了,求徽之替她们办些良籍。”
沈居心软,他去岛上见过那些被囚禁欺辱的娘子后,便信了关循的鬼话,甚至向她瞒下关循的身份,让她帮忙去叔父那儿通融办籍,还替他们支开巡夜的府兵。
可那一艘本该载着妇孺的船,下来的却是持刀恶鬼。
裴晏眉间舒展,这番说辞,倒是正中某些人的软肋。
沈居的案子,疑点颇多,他对张令姿的话,并不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