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面无表情,只仰头看向星河,良久,才叹了声。
“把人都撤了吧。”
“是。”
怀王府的马车驶出宫城,一道人影叩开东宫的门。
书房内,山水画屏上映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一高一低。
内室窗棂紧锁,香膏随着玉龙一点点挤涌出来,与细汗相融,顺着股缝往下淌,溢得满室旖旎。
钟祺识趣地候在远处,直到里头没了动静,这才唤了声:“公子,那边回话了。”
安静须臾,元琅哑声道:“进来吧。”
钟祺弓着身子绕到屏风后,见太子还跪趴在棋案前,赶忙低下头,停在门边。
元琅将撞散的棋子复位,起身穿好寝衣,先是走到那青衣小倌面前,两指挑起下颌,凝看片刻:“下回换身衣裳。”
钟祺垂首应道:“是。”
元琅摆摆手,钟祺拿出布套,罩在小倌头上将人送出去。
再回来时,元琅正端坐棋案前,左右手各捻一子,独自下着残局。
“怀王一刻钟前已经出宫了。”
元琅眉间微蹙:“他们说了什么?”
钟祺摇摇头:“萧库真一直守着不让人靠近,但怀王似乎很生气,据说走的时候满脸阴沉可怖。”
“还以为要动手了。”
元琅笑了笑,右手落下黑子,钟祺正要退下,他又问道:“刚才那人……”
“殿下放心,臣已吩咐过了,如来时那样在内城里多绕几圈再送回去。”
“你倒是会挑人。”
钟祺心下一惊,慌忙跪下:“臣自幼照顾殿下,早已视殿下如至亲。当初在雍州,昭仪为殿下挑了那么多聪慧机灵的,殿下却独独信赖臣,给臣机会。臣对殿下,绝无二心。”
“我不过是随口夸夸你,莫要多想。”
元琅左手捻着白子,指腹细细摩挲了许久:“你可知,我当初为何会选中你?”
“臣不知。”
“因为你是天阉之人。”他转过头看着钟祺,唇角勾起,“和我一样,是个废人。”
钟祺蓦地抬头:“殿下不是废人!”
元琅笑了笑,转眸落下白子。
“你下去吧,我对完这局就歇了。”
夜凉如水,心绪渐平,寒意陡生。
元琅凝看这自己方才落下的那一子,喃喃道:“不对,你现在已经不爱这么走了。”
他将棋子捡起来,手悬在半空,却迟迟找不出该放在哪儿。
良久,他将白子扔回棋奁,垂眸叹出一声痴笑。
他过去总会想,若他和阿娘一样是女儿身,是不是就不会背负那么多他力所不能及的期待。
他那些妄念,是不是也有机会了?
月光钻进窗缝,他望着棋案那一头,心间顿如爬满蚁虫。
欲壑难填。
小倌也好,秦攸也好,都不及那人万分之一。
可即便他是女儿身,他们相交十余载的情谊,怕是也抵不过他和那女人短短数月的情缘。
他还是只能看着。
元琅阖上眼,唇角苦涩地勾起。
不是也好,若是女儿身,他便如阿娘一样,永远站不到那最高处。
那便不好了。
上元后,卢湛登门提亲,他和裴晏都担心夜长梦多,六礼也定得快。
婚期定在三月三,远嫁需提前十余日出行,春分一过,裴晏便去牙行挑了几个机灵点的丫头,死沉沉的府邸也难得有了些勃勃生机。
接亲一大早,桃儿上了妆,穿好嫁衣,望着院子里理好的嫁妆,眉头拧成一团,忧心忡忡。
裴晏过去没钱花了就是拿这些东西去死当,可如今只留下些书画经文,其余都给她。她不在了,没人做饭烧水,裴晏花钱又总是有多少用多少,哪里够?
她思来想去是坐立不安,便趁行礼敬茶时说她只带箱子走,把东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