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贺呼吸都变得急促了,拼命自控着,说,陛下不要说笑了。
杨贺攥了攥自己的掌心,脑子里浮现上辈子季尧的模样,少年脸色苍白,眼瞳黑漆漆的,死水一般。
两世模样互相重叠,变成了面前这张脸,恶鬼似的,季尧凑近了,拿奏折沿尖角在他的脖颈间滑了一下,轻声说,朕可没说笑。
他笑盈盈地问,督公,疼不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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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杨贺抬起眼睛,看着季尧尖锐冰冷的目光,说,不过一个梦而已,陛下何必当真。
季尧笑了起来,梦?于朕而言,那的确是梦,于督公而言,当真是梦?
奏折尖角下移,堪堪在杨贺锁骨间暧昧地点了下,季尧说,朕同督公如此亲厚,督公如今却视朕如虎狼蛇蝎,避之不及啧,他反问杨贺,督公,你说奇怪不奇怪?
杨贺挥开那本奏折,面无表情地看着季尧,说,陛下想说什么?
季尧道,督公何必在朕面前装傻,朕是什么人,督公是什么人,你我一清二楚。
他姿态闲散,言语却步步紧逼,非要撕破杨贺那副镇定的伪装,让杨贺的恐惧愤怒都在他面前一览无遗。
二人目光对视了一会儿,杨贺盯着那张熟悉至极的面容,他从来不知道,同样一张脸,神态竟会陌生得令人生厌,他慢慢靠在椅背上,说,陛下说什么,奴才听不懂。
季尧笑了起来,杨贺,杨督公,朕听说督公一向睚眦必报,朕杀了你,毁了你的一切,你是不是恨极了朕?
杨贺冷漠地看着季尧,没有开口。
季尧道,为什么不动手呢?
他看着杨贺,又笑,莫不是舍不得?可真是情深义重,朕只知督公心高气傲,原来竟有此好。
杨贺眼神更冷,嘴唇抿得紧紧的。
季尧说,不知督公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词句,哂笑道,和这么个人颠鸾倒凤,午夜梦回,会不会做噩梦,突然想起朕,想起前世种种,嗯?
季尧杨贺霍然起身,盯着季尧,冷冷道,不过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赝品,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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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品二字一出,季尧脸色沉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杨贺,赝品?
督公,什么是赝品?他浑不在意地翻着手中的奏折,奏折中是谢家谢轩请旨辞官,书桌上还放了许多折子,奏的都是朝中要事,足见二人亲厚,非比寻常。
季尧说,督公和朕来自同一个世界,前尘是真还是如今是真,督公分得清么?
再者他顿了顿,看着杨贺的眼睛咧嘴一笑,你要的真货,回得来吗?说不得督公以后日日见的就是朕了。
杨贺眉宇之间浮现几分阴霾,嗤笑道,休想。
杨贺看着季尧,语气冷静残酷,道,他若回不来,我就杀了你。
季尧眼神一凝,随手将折子丢在桌上,啪的一声响,督公何必如此,皮囊是这副皮囊,里头是谁的魂有谁在意,督公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朕一样能给你。
他是季尧,朕也是。季尧说。
季尧目光落在他衣襟里若隐若现的锁骨间咬痕上,咬得狠了,牙印犹存。季尧拿舌头顶了顶齿尖,看着杨贺那张清冷冶艳的脸,季尧从未碰过太监,可想起晨起时杨贺的模样,想起这具身体和杨贺或许做过的种种,一时间竟生出了几分恶劣的兴味。
杨贺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你不是。他看着季尧,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嘲弄,你算什么东西。
杨贺说,你有一句话说对了,我一向睚眦必报,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季尧听着那把淡漠冷静的声音,话里却透出毫不掩饰的维护,心里莫名的不快,扯了扯嘴角,哦?督公能做什么?杀了朕?
杨贺不置可否。
季尧凉凉地笑了声,督公可当真狠心,杀了我,你要的,可就也死了,彻底回不来了。
杨贺漠然道,你也说我要的,既已经不是我要的,留着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