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静谧的密林震荡起来。

天边宛若落下一道惊雷,剑意横扫而出,打散灵光。

陆珣单手紧握墨玉笛,黑眸危险地缓慢眯了起来。

谢淮舟停步。

“此处是九陵小会,你我同为合欢宗出战。”他仗剑淡淡道,“但若你想动手,我也不介意奉陪。”

“动手?”像是听见什么稀奇笑话,陆珣不加掩饰嗤笑一声。

“小爷我是在替温妩清理门户啊。”

话声还未落地,笛声又起。

这一次,浩瀚灵力并未铺陈开来,而是极速挤压,化作千万条丝线,凌空袭向谢淮舟,瞬息间试图缠绕禁锢住他的身体。

陆珣足尖轻点拉开了距离,身为音修同谢淮舟这样的剑修斗法,近身于他并无好处。

他轻盈落在茂密枝木间,单腿微屈踩在树干上,勾唇垂眸,“温妩平生最厌恶欺瞒背叛。”

唰!

雪亮的剑光交织成绵密的剑网,将这片被树荫和夜色圈禁的空间映得亮如白昼。

剑光黯淡之际,灵光凝集成的丝线已被尽数斩断。

谢淮舟在呼啸的剑风之中抬起眼,不偏不倚看向黑暗中的陆珣。

“所以呢。”他单手按剑,“你在为她不值?”

陆珣轻哂:“别误会。”

墨玉笛在他掌心转了一个圈,被稳稳扣在手中。

夜风浮动陆珣额前凌乱的碎发,他长眉轻挑,“单纯看你不爽而已。”

谢淮舟和陆珣在昏暗之中对视。

密林之中并无火光,更不似合欢宗中那般奢靡,在房中摆满了千金难求的夜明珠。

空气中除了静寂,便只剩下艰难从枝叶之中挤出来的月光。

谢淮舟莫名回想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夜晚。

那一夜,他立在破碎的门边,也同今日这一双狭长的黑眸短暂地对视。

对方眸底是不加掩饰的挑衅。

那一日,陆珣便是在这样的夜色中,揽着红衣女子将她从他房中抢走。

没错,是抢。

谢淮舟眼神逐渐淡了点。

良久,他薄唇轻启。

“不巧。”他缓缓吐出几个字,“原话奉还。”

闻言,陆珣似是并不意外,反倒笑了。

他慢条斯理站直身,倚在枝木间。

他所在的位置更高,同谢淮舟对视时,自然而然是居高临下的角度,仿佛已经占据了主动权。

墨玉笛在掌心转了一圈又一圈,陆珣漫不经心开口,“你和卫函暗中勾结。这件事,你猜若是我告诉温妩,她会怎么样?”

毫不掩饰的威胁和胜利者的姿态,谢淮舟面色却分毫不变:“你大可随意去说。”

话音微顿,他冷冷掀了掀唇角,“你也可以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对我出手。”

陆珣唇角的弧度略微落下来。

他眼眸眯起来。

这么自信?

他凭什么,就仗着温妩那点虚无缥缈的所谓宠爱?

的确,温妩对谢淮舟很特别。

特别到让陆珣原本根本对谢淮舟提不起兴致,在逐渐流逝的时间和流言之间,转变为如今的忌惮。

今日温妩在归合台上当众维护谢淮舟,而眼下,谢淮舟竟然在自己面前自信到,即便他在温妩眼皮子底下背叛了她,她也不会要他的命。

还真在这肮脏的合欢宗里玩起了情深。

陆珣牙根慢慢地磨了磨。

温妩那种人,有什么情,又怎么深?

一个被春庭暮纠缠自顾不暇的人,也会有闲情逸致去宠爱别人?

风拂动枝叶,深深浅浅的叶片摩挲起来,沉闷的声音一直延伸向远方。

陆珣仿佛闻到了血腥气。

天边血月高悬,不祥的猩红无声而冰冷地俯瞰着广袤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