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犯人们齐齐驱赶到交接处,进行交接手续的登记。
往常,京师流放人员的交接手续并不复杂。
通常将罪犯集体押送到城门外,再由负责的押解官和具体押送的官员互相对照一下流放名单,公文无误佥发后,队伍就可以出发了。
然而,今天佥发的手续流程复杂了一点。
负责交接的官员熊九山,带着手下差役,一个一个比对罪犯姓名、年龄、罪行,谨慎又小心。
这批流放人员多达一百多人,其中不少曾为名门贵胄之流,性情桀骜难驯不服管教。
为了此次顺利押送,官府特意从各个府衙兵营,精挑细选数十名衙役和士兵。
阮裴宁偷摸给负责押送的官差狂塞好处,可惜不太如愿。
谢家惹了盛怒,他们轻易不愿沾边。
几位女眷羡慕阮氏,眼巴巴到处张望,也许娘家也会来送一下。
二夫人张氏望着被阮夫人抱在怀中万分不舍的侄媳阮氏,羡慕道:“做阮家的女儿可真好,如珠似宝。”
周氏看她,“你明明有机会家去,为何不听劝?伯远侯府还是能护住你的。”
张氏嗤了一声,不大在乎。
“那种家门有什么可回的,我娘都不在了。我嫁进谢家,就是谢家的媳妇,哪儿也不去,我在家等夫君回来。”
周氏心潮翻滚,谢家男儿早已战死战场。
要等到何年何月。
张氏看了眼不远处跟婆母谢老夫人正说话的谢豫川,犀利的眼神不知不觉温柔。
“豫川瘦了,跟他二叔越来越像了。”
前方官差突然喊道:
“谢家犯人过来!”
第七章 流放宿营第一夜
临近未时,手续交接完毕,即刻开解上路。
若有受刑犯人的其它亲属自愿随行流放到边地,按大梁律令,可一旁同行,但不得干扰或替代犯人日常刑罚。
背井离乡去边夷之地,路上的危险和折磨,不亚于死刑,历来流放之人,能平安到达目的地的,十不存四五。
愿意跟随犯人一起去流放的亲属并不多,但也有十几人聚在一旁,背着行囊跟随。
除六十以上老者和幼童缚绳索而行,其余罪犯皆上枷锁,二三十斤刑具沉甸甸压在身上,行动缓慢而不便。
队伍初上路,犯人们怨声载道,混乱又吵闹,押送官差们一点不惯着,提着水火棍和腰刀,从队伍最前头,连打带骂一路教训到队尾。
打的不少闹事的犯人嗷嗷直叫。
“快点走!谁再磨磨蹭蹭,小心藤鞭伺候!”
犯人们脚下的行进速度立刻快了不少。
谢家二十几人在队伍中间靠前的位置,因为谢豫川身有重伤,旁支的同族兄弟怕他体力难支,左右搀扶着他一同走。
其中一人,他有些印象。
“你是鹤之?”他不太确定。
谢武英年轻的脸上绽放一抹笑容。
“是我,六哥!”
谢豫川眸中微讶,“你不是应该在槐阳老家进学吗?怎么……连累你了。”
谢武英憨憨一笑,“六哥说的这叫什么话,我武英也是谢家后辈,谢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在槐阳老家,怕也难逃一劫,我倒觉得这样好,路上还能护着老夫人和大家。”
谢豫川微微颔首。
他看向右侧,对方略腼腆,自报家门。
“谢文杰,字怀章。与鹤之同入京城,借住国公府,只待明年春闱下场。”他声音微顿,“我与鹤之兄心思相同。”
京中国公一脉,乃谢氏一族巅峰,若朝廷连谢国公一家都容不下,他们这些谢氏子弟日后还有何前途可言。
谢豫川点点头,没再多问,只道:“既然同行,往后便是一家人。”
谢武英和谢文杰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听六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