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坤宁宫,太孙逮着个宫人就问他皇祖母呢,宫人见来人是太孙,立即毕恭毕敬的回禀道皇后娘娘在冬暖阁,娘娘说想自己静静,都莫要打扰,将她们全打发出来了。

于行赶紧大步流星的跑向冬暖阁,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他直接一把推开房门,正看到坐在桌前的皇祖母,她正在低头出神的凝视桌前摊开的一张画。

像是被突然响起的推门声惊着了,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望向门口,见是于行,她面上有一丝的惊讶,“你怎么来了?”

看着外面的天色,此时日光已经将天空点亮,太阳高悬在天际,阳光照进暖阁,“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太和殿的上朝吗?怎么过来了?”

于行看到祖母好好的坐在这里,他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整个人瞬间轻松了。

只见他脚步轻快的迈进来,“就不兴孙儿想祖母了,过来瞧瞧您吗?”他从小有父母,有祖父,唯独没有祖母。皇祖母的出现将他心里的那点缺憾补上了,虽然仅仅相处一年多,可祖孙在这波云诡谲的皇宫中相依为命,共经风雨,感情自不必说。

他一进来就瞥见了桌上摊开的有些发黄的画卷,那画卷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生父先太子。

一定又是睹物思人了,他不由开解道,“皇祖母,我们要往前看呐,父亲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您每日这样难过,须知思伤脾,忧伤肾,您要好好保重自个儿,孙儿还盼着您长命百岁呢!”

“没有,我今日不难过!”她细细的抚摸着画上人的眉眼,唇角勾起一丝真心实意的笑来,“我心情极好。只是今日想念你父亲想念的紧。你父亲自幼乖巧懂事,从不让我操心,可那时的我,每每见他,满心满眼里都是他的功课学业,鲜少关心他的日常起居,也从未问过他每日过得开不开心。

作为母亲,我给的母爱实在匮乏与浅薄。这些年,我总想若是时光倒流,我再不会每日只顾敦促他的学业,一定会给他最温暖的慰藉。”

她又抬起头看向于行,“孩子,祖母还要谢谢你,谢谢你活了下来,谢谢你在民间的岁月里平安长大,谢谢你艰难的权利角逐中杀出重围,赢得了最后的胜利。祖母既欣慰又骄傲。看到这样的你,祖母放心了。”

于行觉得今日的祖母说话像是临别之言,他瞥见祖母桌前画像旁的茶杯里还余一点茶渍,看着那茶渍他觉得有些眼熟,电石火花间,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拿起茶杯往鼻尖一嗅,脸刷的一下子白了,“断肠草,祖母,你喝了断肠草?”

见祖母没承认也没否认,他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唰”的夺眶而出,“祖母,你只想念父亲,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承继大统 “非是我不想,孩子……

“非是我不想, 孩子,你得知道,皇室的每一句话从来都重于泰山, 不可轻易更改。不管因为什么原因, 本宫在大朝会上已经当众表示要随先帝而去,这就是皇室的承诺,若是收回,日后天下该如何看待皇室的威信?皇室自来一言九鼎,本宫身为皇后,更不能令皇室失信于天下!”

她给于行擦干眼泪, “好孩子,莫要为我难过, 能与你父亲团聚, 我真的是得偿所愿!”说完她身形有些摇晃,嘴角溢出一口黑血来。于行赶忙过去扶住她, 让她靠向自己。少年的肩膀不甚宽厚, 却承载住了她的倚靠。

她看着这样的孙儿,眼里满含眷恋,可是世间诸事, 难有两全法。

她一字一字艰难的道, “崔氏谋反, 你切莫心慈手软,依大魏律法秉公处理便是。”有她活着孙儿总不好处理她的母家, 而崔氏此番是犯了谋逆大罪, 若是不秉公处置,置国法威严何在?天下百姓又将如何看待?她不想让孙儿为难。

“祖母,崔氏谋反与你何干?你又何必~”原来她一心求死也是为着他, 想到这里,他哭得不能自已。

她握着他的手,“好孩子,莫哭了,由我登~登上后位家族滋生的野望,也就由我来将这份荣耀带~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