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紧蹙,粗粝指腹顺着淤青的四周轻轻刮了一遍,才问:“陆青婉哪里?好?值得你豁出命去?”
“我欠她救命之恩。”卫姝瑶一本正?经,软声道:“若今日被为难的是殿下,我也会?毫不犹豫冲进去的。”
谢明?翊又哼了一声,随手取了药罐,低下头,将涂匀药膏的手掌揉按在?她的腰侧乌青处。
“你今日胆大妄为,孤必定得叫你长长记性。你是当真看不清自己境遇,还是仗着孤不会?要了你的命,嗯?”
卫姝瑶抿着唇,认真思忖了会?儿,才抬起眼,小声嘟哝,“殿下足智多谋,自然有法子收拾残局的,对不对?”
不等谢明?翊嘲讽,她嗓音柔柔地继续说?:“你这次护了青婉的性命,往后陆太傅对你必定是死心塌地,殿下又添良臣,这可是好事呀。”
谢明?翊气极反笑,抬手又想戳她的伤处,指腹将将触及她的肌肤,又收了力道,改成了掌心贴上去。
他有意再编排她几句,卫姝瑶忽地掀起眼皮,细指拉住了他的手腕,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好嘛,等殿下回来了,任凭处置,可好?”她嗓音又轻又软。
谢明?翊指腹捻了捻残存的一抹药膏,看向?卫姝瑶。
她坐在?榻上,昏暗的光线照进殿内,即便他微微眯起眼眸,也只是堪堪看清她柔软的面颊轮廓。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好像融进了点点星光灿辉,似是含着几分?勾魂摄魄的潋滟水波。
良久,谢明?翊才收回视线,慢慢起身。
他说?:“这两?日不许出门。”
卫姝瑶悄悄舒了口气,连忙颔首,这才见他迈步走出了藏书阁。
待谢明?翊离开?,宝枝才从门外跑进来,眉目尽是担忧,上来想给卫姝瑶换衣裳。
“姑娘就那样闯过?了掌印,径直进了乾元殿,可吓坏了奴婢。”宝枝说?。
卫姝瑶却拦下了她的手,小声道:“先别急,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淑芳宫?”
宝枝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道:“可、可殿下才吩咐了不让姑娘出去……”
卫姝瑶咬了下唇,说?:“趁着现在?殿下出去处理事务,才好出门。我总要弄清楚淑芳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宝枝迟疑了半晌,也不敢自作主?张。卫姝瑶好说?歹说?,她才松了口,说?带卫姝瑶从小道过?去,尽快回来。
二人到淑芳宫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倾盆大雨。
寂寥的宫殿里?,宫人们已经被屏退下去,独留了一人跪在?雨中,任凭暴雨洗刷惨白的面容,淋透了身子。
陆青婉跪在?雨中自请降罪,麻木地望着地上雨水肆意窜流成小溪,穿过?一格一格的石砖,又顺着她的膝盖两?侧奔流离去。
早在?她入宫第一日,她便做好了觉悟,今日东窗事发?,她并不意外,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松懈感。以?至于,当东宫的小内宦闯进殿里?禀报要事,分?散皇帝怒意时?,她竟还生出点置身事外的茫然感。
兄长是不会?出卖卫家姑娘的,所以?当那个小内宦说?出这消息时?,陆青婉第一时?间便察觉到,或是太子授意拖延,好安抚住皇帝,暂且留住她的小命,以?笼络她的父亲。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谢明?翊会?亲自来乾元殿护短,领走了被皇帝打?骂的小内宦,还派人将她送了回来。
本已是绝望深渊,当那点善意临近,她反倒燃起了早就被自己掐灭的丁点儿希望。
若是……还有机会?出宫呢?
陆青婉沉默盯着水漫石砖,面色越来越苍白,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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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在?这时?,一柄油纸伞遮了过?来。
陆青婉歪了歪脑袋,略抬眼瞥去。
就见先前闯殿的那个小内宦,撑着伞,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前。
她正?要劝对方?离远些,以?免再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