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扬搂着宿若的手再次一紧。
但宿若很快又轻声道:“不过,也许我们死后也不会再相见了。”
梅清扬问:“为什么?”
宿若道:“我要做恶人,将来定然是要下地狱的,你不一样。”
帐中一时寂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梅清扬抬起宿若的下颔,“奴才和殿下,同生共死,狼狈为奸,殿下是恶人,奴才便比殿下更恶,哪有什么不一样。”
宿若没说话。
梅清扬低头吻上他的唇,轻轻啄吻过后,才道:“看来奴才今晚还不够,殿下还有这么多心思想别的。”
宿若:“……”
他立刻闭上眼,装作睡着了。
梅清扬熄灭了烛火,回到宿若身边,垂眼望着宿若的睡颜。
良久的寂静,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宿若的脸颊,心想,确实要好好习惯一下,他不再是一个人,也不再是独来独往的方启月了。
其实梅清扬也许并不是一个化名,或者说并不是一个虚影。
他是承载了两个人重量的一个存在。
如果说,方启月是一个人,那梅清扬就是两个人。
是宿若和他。
原本梅清扬也是为了复仇入宫而化的一个假名,梅清扬也一直说不上对这个名字有多喜欢。
可他如今,却好像渐渐真的爱上了这个名字。
因为宿若,而爱上。
梅清扬的指尖绕过宿若鬓边的发,又想起自己的本名和宿若的名字。
“方启月也挺好的,”黑暗中,梅清扬的声音很低,像是自己说给自己听,“殿下名字里有个宿,是星宿,奴才名字里有个月。”
便恰好应了那句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不过宿若好像真的睡着了。
没有听见梅清扬说的话。
……
在军营的这些日子,宿若基本上每日都在连骑马和射箭。
梅清扬没空的时候,军营里有别的将军陪着宿若练习。
不过大多时间,都是梅清扬陪宿若练。
只短短几日,宿若就从拉不开弓,变成可以命中靶子了,虽然射不中靶心,但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
但不断练习骑射的后果是,宿若的手上磨出了许多血泡。
晚上在军帐里,宿若将手放在木盆里,泡了好一会儿,将血泡泡软了,然后想拿起银针,一个个把血泡挑破。
梅清扬刚好掀开帷帐进来。
他几步走来,一把抓住宿若的手腕,“干什么?血泡不能挑。”
宿若抬起眼来,“可是不挑,我的手就会很疼,明天练不了了。”
梅清扬道:“练不了,就不练了,往后还有很多时间。”
帐中安静了一会儿。
宿若的声音很轻,“没有时间了。”
他垂下眼来,望着自己满手的血泡,想起之前去幽州的时候,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当时他还那么娇贵,要人来给他缠上纱布。
如今,已将这一双手练得伤痕累累。
梅清扬慢慢地在宿若的面前,单膝跪下,拿着宿若的手,声音有些低,“殿下,有些事情急不得,要一步步来。”
“可我已经学会很多东西了,”宿若很轻地吸了一口气,“你看,我学会骑马、甩鞭了,我还学会射箭了,我很快就不是一无是处只会被你保护的人了,将来我也能上战场,也能手刃仇人。”
微微一顿,他的声音更轻,似乎带了些许颤意,“你们既然都愿意为我拼命,那我作为这个王,就更要身先士卒了。”
梅清扬没有说话。
宿若把针递给了梅清扬,“帮帮我吧,我自己下不去手。”
梅清扬看着宿若满手的血泡。
他最后还是给宿若挑了。
挑到最后一个血泡的时候,宿若的眼泪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