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宿若知道，他的视线只是穿过自己，望到了别的地方。

梅清扬看着眼前的夜色，道：“毒或者自刎，哪个更痛一些？还是说，从摘星阁上坠下来比较痛？奴才想去找你了，殿下。”

宿若的身子骤然一僵。

他想开口，却感觉有什么哽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来。

梅清扬垂下眼来，看着自己的手心，“殿下告诉奴才，哪个更痛些，奴才便用那个法子去见殿下，这样这个世上，就不只有殿下一人尝过这种痛了。”微微一顿，“或者，奴才都尝一遍，也没有关系。”

宿若对梅清扬道：“我不许你死。”

但梅清扬听不见。

宿若抓起梅清扬的手，用力在他手心上写字。

但梅清扬感觉不到。

宿若一遍遍地在梅清扬的手心上写着，“好好活着”。

最后，宿若的眼泪落下去。

与此同时，梅清扬的掌心上也落了一滴水。

宿若一怔。

梅清扬也是一怔。

但抬起头来，却发现原来是天边下起了小雨。

梅清扬抬着头，看着天上无声落下的雨水，过了很久，他慢慢地将手心收拢，淡淡地扯了扯唇角，“知道了，奴才不死，奴才好好活着。”

宿若再也忍不住了。

他扑进梅清扬的怀里，哭得很大声。

可谁也听不见，谁也感觉不到。

感谢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

雨始终细细密密地下着，不算大，但也足够将人淋得湿透。

梅清扬没有回屋，而是就这样在桃花树下坐了一夜。

他把这场雨当成是宿若回来看他了。

梅清扬这辈子就淋过两次雨。

一次是欺负了宿若、要了宿若身子的那一次，他在屋外的大雨里跪了一夜。

还有一次，便是这次。

就像是宿若说的那样，梅清扬本来也是天之骄子，后遭逢巨变，也依然有一身傲骨。

但他为一个人在雨中跪了一夜，从那一夜起，他的傲骨都折了，折在宿若的手中，也因为折了这身傲骨，他求到了宿若爱他。

而今，梅清扬在雨中坐了这一夜，觉得自己这样很狼狈，可他希望自己的这份狼狈，也能换来宿若回来看他一眼。

哪怕是一眼，让他看看宿若。

但宿若甚至都不愿意出现在梅清扬的梦里。

梅清扬想，宿若是真的不爱他了。

这一夜之后，梅清扬离开了闽川。

他不在意如今中原究竟是谁在当皇帝，也不在意这天下的一切。

梅清扬回了一趟长安。

一年了，当初被大火焚毁的长安，也已经重建。

重建后的长安，找不到当初的梅府了。

梅清扬想回去找一找，他和宿若曾经的回忆，发现都没有地方可寻。

物是人非的长安，寸草不生。

……

梅清扬离开闽川以后，宿若发现自己似乎跟不上去了。

可能是因为宿若死在闽川，所以他只能待在闽川。

梅清扬走后，就剩下宿若一个人了。

宿若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空间了。

他坐在角落里，一道白光静静地将他笼罩。

宿若的声音很低，问道：“我还要在这里留多久？”微微一顿，“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的情根也都被你们拿走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将我困在这里？”

空间里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宿若听见了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竟然是许久未曾听到过的，小明的声音。

小明对宿若说：“这是我向上级申请的权限，宿主你还可以再以这样的形式待一年……如果你不想待了，就跟我说一声，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