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马车颠簸了一下，他一个不稳，再一次跌进梅清扬的怀里。

恰好梅清扬将自己的伤口缠好了。

他侧过头来，在宿若的耳边道：“奴才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

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因为下雨，再加上梅清扬受伤，去幽州的行程也拖慢了不少。

梅清扬毕竟失血不少，所以必须要找个客栈休整。

一行人到了驿馆，侍卫询问梅清扬，要几个房间？

梅清扬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的宿若，又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只剩下四人的侍卫。

他最后说开三间。

四个侍卫各两间，他同宿若一间。

上楼的时候，宿若始终一言不发。

他脸上的血迹已经在路上的河边洗干净了。

在洗掉血迹的时候，宿若洗了很久很久。

当时梅清扬坐在马车上，因为等了很久不见宿若回来，掀开马车帘子往外望去。

他看见宿若半跪在河边，低着头，望着河面发呆。

过了很久，宿若又捧起一捧水，反复洗了几次。

有侍卫守在离宿若比较近的地方。

那名侍卫走回来，对梅清扬道：“梅大人……宿公子好像……”微微一顿，“好像哭了。”

梅清扬没有说话。

确实如侍卫所说，宿若是哭了。

但他哭的的时候，几乎是没什么情绪和表情的。

他垂着眼在河边，低着头，望着河面上缓缓晃动的自己的影子。

宿若像用冷水冲掉发热发烫的眼眶，但越冲，发烫的感觉就越明显。

最后他放弃了，任由眼泪落下来，等情绪平复了，才重新洗了一把脸。

宿若回到马车上以后，也没有再跟梅清扬说一句话。

梅清扬坐在宿若的对面，撑着下颔，看着宿若的脸。

他忍不住想起刚才在马车上颠簸激烈的时候，宿若哽咽着问他，“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还有那一句，“梅清扬，你会后悔的”。

梅清扬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膝盖。

在这一刻，他竟然没由来地想，后悔么？好像现在就有点儿后悔了。

但梅清扬不会承认的。

……

在客栈的房间里，宿若直接在自己那一侧的床榻上侧躺了下来，背对着身后的那张床榻。但他没有睡，只是望着窗外的阴雨云。

宿若没想到自己因为担心梅清扬而回来，还要遭此横祸。

如果说前几次，是他确实有事要求梅清扬，是他委曲求全，也算是利用梅清扬，那他真的认了，也无所谓梅清扬对他做什么。

可这一次，宿若难得抛出一点真心，被梅清扬这样碾得稀碎。

宿若讨厌自己的真心换来的结果是这样被践踏。

就像是岑子衿一样。

也许能够走在一起的人，都差不了多少。

梅清扬和岑子衿，还有那个什么摄政王，都是一路人。

宿若忍不住想，是不是也许自己选择重生回来复仇，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当初从摘星阁上一跃而下，分明已经解脱了。

可他现在又把自己重新扔回这个牢笼里。

宿若闭上眼。

他有些想不开了。

放在以前，宿若要是遇到什么难受的事情，他有很多人可以倾诉。

父皇、母后，宫里的太监或者带大他的嬷嬷，还有岑子衿、谢望……以及无数簇拥在他身边的人。

可现在，宿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谁都不能说，谁也不能讲。

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