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若顺着钱荪的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个牢房。
宿若一开始只模模糊糊看见了囚牢里关着一个人,那个人坐在草席上,身上都是血,但看不清面孔,因为光线太暗。
宿若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
他站在囚牢前的这一刻,隔着铁栏,看清了那个人。
是谢望。
可宿若却差点没有认出来。
因为谢望的两只眼睛都被挖了,只剩下了空空的血洞。他的脸上、身上全是血迹,再仔细看去,谢望的手腕、脚腕……全都是断的。
宿若张了张嘴。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泪却掉了下来。
谢望看不见一切,但似乎听见了一点声音,慢慢地抬了一下头。
宿若站在那儿,只是闭上眼的片刻,他就昏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宿若发现自己躺在另一处的宫殿内。
因为这个帐子是明黄色的,上面还绣着五爪金龙,一看就是皇帝的寝宫。
宿若睁开眼来,一动不动地望着。
下一刻,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阿若。”
岑子衿道:“你醒了。”
宿若慢慢地转过头来。
他其实更希望刚才是一场梦,哪怕梦醒以后看见了岑子衿,他都希望之前所看见的一切……都是梦。
“吓到你了?”岑子衿眉眼英俊,声音比以往更是温柔,“我不该让你看的,毕竟谢望是咎由自取。”
微微一顿,他又道:“你知道吗,阿若,谢望他说他想杀了我,他还说……他喜欢你,杀了我以后要带你远走高飞。”
宿若没动,也没吭声。
岑子衿道:“本来……朕念及他与你、还有朕,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朕不想动他的,起用他这件事情,朕也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阿若,朕在率军回程途中,经过建州,遇到刺杀了,想要刺杀朕的人就是谢望,这是朕完全没有想到的。”
停顿片刻,岑子衿继续道:“朕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谁,谢家被流放也是谢家自找的罪行,谢望为什么想要刺杀朕?朕想不明白。至于他说他喜欢你,要带你远走高飞……”
岑子衿垂下眼来,轻柔地撩开了宿若的长发,“朕倒不害怕,毕竟你不喜欢他,只喜欢朕,是不是?”
宿若没有说话。
他望着明黄的帐顶,只轻轻眨了眨眼,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岑子衿伸出手来,想替宿若擦去眼泪。
但宿若偏过头去,闭着眼,不让岑子衿碰他。
岑子衿倒是也没有生气。
他的声音也放得格外轻柔,“朕不该给你看的。”
岑子衿陪了宿若一会儿,有人来跟他说,朝臣请见,要和岑子衿商议政务,于是岑子衿便起了身。
岑子衿走出几步远,又回过头来,对宿若道:“晚上再来看你。”
宿若紧紧地闭着眼。
他听着岑子衿走到了殿门口,对一个人道:“梅清扬,照顾好阿若。”
宿若的身子都微微颤了颤。
他没有听见有人回答。
但是过了一会儿,宿若就听见了脚步声。
宿若依然闭着眼没有动。
一道阴影落在宿若的脸上。
很久、很久以后,宿若才睁开眼。
他对上了梅清扬的视线。
梅清扬单膝跪在宿若的榻边,阳光从殿外斜斜照进来,将他眼底的金环照得很分明。
宿若看着梅清扬。
他动了动唇。
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想问,可到了这个时候,宿若却觉得仿佛有一只手扼住他的咽喉,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能问什么呢。
宿若想问梅清扬,为什么没能救到谢望。
可这又跟梅清扬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