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她是爹娘口里的赔钱货,那年黄河决堤,她是菜市场上的半袋黄米,再后来,她是要下锅的两脚羊,被王爷救下后,又成了一茬接一茬的损耗品。
而在主子这里,她可以在秋日里花费一整天时间钓鱼,冬日里围着火炉无所事事的发呆,每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她都可以去放纸鸢。
在主子眼里,哪怕她这样卑微如草芥一般,也是可以拥有自己喜好的,允许有自己悲欢的,活生生的‘人’。
“奴才贱命一条亦能得主子如此厚爱”,倚棋平生第一次抬头直视这个掌握着自己命运的人,“奴才斗胆替她问上一句”。
“在王爷心里,主子……算什么?”
满室寂静,只有空荡荡的余音绕着房梁,钻入人心。
“大胆!”
苏培盛颤着兰花指喝道,“你是个什么牌面上的东西,竟然敢质问王爷”。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一个二个的,胆子大的能将天捅个窟窿。
四爷摆摆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她说”。
四月的春日到处都是暖洋洋的,但在这屋梁高深的房间内,倚棋却感觉一阵阵寒意涌来,那些在血与火中养出来的灵性在不停提醒她危险、危险!
但是她只是垂下头,竭力控制声线的平稳,“主子是个胸无大志的,喜好安稳,崇尚平和,厌恶与人相争”。
“就像山野中的兰花,有山风相绕,清泉为伴,自可肆意生长,一旦挪到狭小的四方院中”
她并未抬头,声调也不曾变化,明明平静至极,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
四爷面色如水,沉声反问,“若我偏要移呢?”
他是大清的皇子,天子血脉,天生尊贵,生来便坐拥万物,莫说是一株兰花,便是兰花所在的山头,只要他想要,就该属于他。
倚棋没说话,只不停的磕着头,额头撞击在青石砖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接一声沉闷的声响,“求王爷怜惜,求王爷怜惜”
四爷勾起唇角,“你放心,雍王府的风水养人,又有无数养花好手在,必不会让那盆兰花玉减香消”。
“至于你”,他拿起伤药,只丢下一句话,“再赏二十板子长长记性”。
“别再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王府的人素来都是麻利的,片刻功夫,院子里已经架好长凳,还有闷闷的声响传来。
声音传至贴着囍字的正房,又从关着的窗户缝里往里钻,径直钻进新娘子的耳中。
什么声音?
唐阮立即坐起身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推开窗户,只见宽敞的院中,倚棋被摁在凳上,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她的身上,发出令人心惊胆颤的声响。
这是把气撒到倚棋头上了?!
唐阮又气又恨,血流冲上脑门,整个人快要昏死过去。
不能晕,要清醒,要将倚棋救回来。
她攥起拳头,任由指甲戳进掌心,用微末的疼痛唤醒理智。
就在院子里打人,想必是打给她看的,一是代她受过,而是逼她服软。
这些都很好解决。
唐阮推开房门,快走几步去到那个简陋的行刑场。
“住手”,她呵斥那几个犹豫不决、又不敢放下手中棍棒的小厮,转头看向站在廊下的男人。
“倚棋是我的人,你要在家中下人面前这么打我的脸吗?”
“家?”
四爷微微一滞,神色间露出几分愉悦,“娘子说的对,是为夫过于莽撞了”。
他的话音刚落,苏培盛便麻利的将倚棋扶了起来,口中还不忘叱骂道,“一个二个都是死人吗,没听见侧福晋吩咐吗?快给侧福晋和倚棋姑娘道歉!”
满院子的人都跪下来,杂乱无章的赔罪道歉,只有倚棋挣扎着起身,从不流泪的眼中无端的凝聚了些许水气,“主子您”
唐阮再没看倚棋,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必要。
她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