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道?接过手下递来的茶水,饮下,润了润喉,看眼苏木。她?还是?靠坐的姿势,手脚都没动一下,闭着?眼。但苏木掩饰得再好,他还是?发现了异样。
苏木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她?内心不是?没有波动。
“杜仲,鄞州人氏,三岁丧母,五岁丧父……”
他不急不慢开口?,同时观察苏木的动静。
时间悄然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李政道?才合上册子,二百八十个人,没有一个遗漏。他没有问一句关于卷宗的事情,但他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逼迫苏木。
苏木以?为他念完后会离开,睁开眼,看到李政道?往后勾手,外面?的人抬进来几个坛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出。
灰,每个坛子装的都是?青灰,混着?黑点。骤然间,苏木呼吸停止,最后一丝血色从她?脸上散去。
这?些灰……这?些灰是?……
一块烧焦的尸骨被扔在她?面?前,苏木颤抖着?手,将其捡起,紧握在手中。她?紧咬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张少昀让人挖出尸骨,她?能忍下,不过是?再埋一次,可?这?次,她?再也做不到。
挫骨扬灰,她?早就该想到,这?些人会无所不用其极,就是?死人也不会放过。
“苏木,想必这?些骨灰,你都认得。”李政道?起身,走到苏木跟前,后者低头不语,他也不迫,继续说?,“这?只是?一半,另外一半已经混在剩饭中喂了野狗。你手中的,是?唯一仅剩的一块,你要说?出点什么,这?块骨头你还能留下,否则,你将失去所有。”
苏木忍不住笑出声,失去所有,多么好笑的说?辞,她?还有什么可?失去的。手中的尸骨?还是?眼前这?一堆骨灰?人她?都保不住,这?块骨头对于她?来说?又有何意义,守着?这?尸骨,他们也再回不来。
她?松开手,将尸骨放下,抬起头与李政道?对视:“我无话可?说?。”
还真是?嘴硬,李政道?冷笑:“你会说?的,来人,带她?离开。”
随从上来欲将苏木拽起,后者稍稍侧身躲开。即使身陷囹圄,她?也不允许这?么没尊严的被人拽走,就算是?死,也要自己走过去。
“放开,我自己会走。”苏木起身,手脚处的铁链没有解开,整个地牢都能听到铁链拖拽在地面?发出的刷啦声。
水牢里的水终年不见天日,浑浊肮脏,散发出恶臭。苏木径直走入,冰寒刺骨的水吸附住她?的双脚,逐渐蔓延到她?膝盖处,直至全身。这?水,就像是?奈河水里的恶鬼,它们伸出令人作呕的粘稠触角,攀爬到苏木身上,让她?再动弹不得,将她?牢牢困锁在此。
无处可?躺,无处可?坐,她?抬头看向牢顶,上面?源源不断有水落下,滴滴落在水面?上,泛起一个个涟漪。
咚,咚,咚。
苏木站累了,久了也习惯了这水的恶臭。她不再嫌恶,坐在水中,靠在墙壁抱起双膝,默数水滴的次数。黑暗,无尽的黑暗,看不清眼前,四周寂静非常,只有这?一声声相似水声在耳边响起,单调,枯燥,折磨。除此之外,她再听不到别的声响。
以前听寨子里的人讲过,坐牢,刑罚不可?怕,那是?皮肉之苦,痛在身上,忍忍便能过去。唯有这?水牢,才是真正让人难以忍受。
起初不会觉得有什么,只不过是?在水里泡着?,头顶上水滴着。但渐渐的,时间一久,不能躺不能睡,身体累到极致,四周只有这一种声音,意志再坚强的人,也会被一点一点瓦解,开始心烦意乱,恨不得将水声制止,但总是?做不到,抓心挠肺般痛苦烦躁,日日夜夜,逐渐走向崩溃。
起初,苏木会去想别的事,转移注意力,这?样她?便会忘了这?水声。没多久,她?就发现不管怎么想,最后水声都会突然在她?耳边响起,提醒她?身在何处。她?逃离不了这?里,不管是?身体,还是?其他。她?妄想思绪能够逃离,然而兜兜转转,最终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