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坐在床上,拍拍旁边的位置,后者红着脸,思虑一番后,在苏木面前半跪蹲下。
“不坐吗?”苏木看他开始搓手,“蹲着不累?”
了尘摇头:“不可误了大当家清誉。”
感受到了尘双手覆在膝盖上,这和尚确实有几分功力,不轻不重,力度正好。苏木瞧着他,缓缓道。
“那你可知,寨子里除了你,没人敢这么晚进来,即使有我的允许,他们也是在外面说话?”
了尘吓住,手一顿,赶忙起身:“对,对不起,大当家,是我冒犯了,我,我不知道,我现在就走。”
他还没转身,就被苏木拉住手,后者仰头看他:“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等到大家都睡着后才过来?”
了尘迟疑片刻,才道:“大当家不希望其他人知道。”
不让他说,他就不说,还挺守信,苏木确实不愿大家知道,特别疼的时候,她会坐着不动,疼痛的时间不长,她也可以忍。
没有人发现,她一直都隐藏的很好,却不曾想被这和尚察觉,她收紧手,了尘的手很暖。
“但你知道。所以,你得帮我。”苏木稍微用力,将他拉回,“小秃驴,麻烦你了。”
了尘点头,再次半蹲下。
和尚脸还绷着,苏木伸出手指,戳在他脸上:“有事说事。”
“大当家,”了尘抬眸,认真道,“我不是小秃驴。”
“怎么说?”
“我比大当家年龄大。”
“那这里,谁地位最高?”
了尘:“……”
自己年龄是比苏木大,可就算是明叔,苏木对他如此敬重,他都时刻遵守寨里的规矩,不会反驳顶撞苏木所作出的决定,尊她一声大当家。
想到这,了尘心想,还是不开口了。
看到他吃瘪的样子,苏木笑起,又问:“了尘,那些腰牌,你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了尘隐约有猜到,“是清风寨的人佩戴的吗?”
“对,一共二百七十二块腰牌,它们的主人,都死在了剿匪那一天。”苏木抚摸起他额角的伤疤,可惜了,这伤口。
“大当家节哀。”
“杜仲喜欢捡别人不要的小孩回来养,里面比我小的,还有七个,只是都死了。了尘,你可知今晚,大家为什么这么开心?”
“是过年吗?”了尘问,除了张少昀在的那小段时间,他们都挺开心。
“不完全是。”苏木摇头,眼神飘忽,不知是不是今晚喝多了酒,还是屋里昏黄的烛光闪烁,“自从被剿之后,大家对外面来的人都很警惕,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更别说是不知底细的。他们接受了你,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仍是和尚,以后也会离去,但大家都把你记在心里,对寨子里的人来说,在这世间上又多了个兄弟,他们把你当成了家人。”
了尘问:“那,大当家呢?”
“没有我的允许和接受,你能活到现在?”苏木手往下,捏住他的下颌,抬起,“那你呢?你怎么想?”
“了尘不会忘记在这里住过的时光,以后纵然会离去,也还会记得清风寨的人。”了尘笑得有些傻,傻乎乎的。
两人目光对视,一个期许等待,一个毫无防备。
苏木注视他的眼,和尚双眸墨黑非常,如月光般清冷,清澈无比,不染尘世污浊半分,真真是寺院出来的人啊,和他们这些土匪不同,多了几分干净。对方眼中亦有自己的倒影,他像是忘了平日里的矜持和内敛羞涩,被自己如此看着,不曾避开。
“那就好。”
说完又叹气。
“怎么了?大当家,是不是力道大了?”了尘忙问。苏木松手时,不知为何,心里像是空了一处,这感觉来得快速,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快得连他都来不及去思考是为何。不是忘了收回目光,而是不舍得,眼前这个他即害怕,又忍不住壮起胆子来见的大当家,想看,又不敢看,“对不起,我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