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寻安没吭气儿。
手机默认设置的铃声在狭小的车内循环着,刺耳而突兀,令人心慌。
“接吧。”两秒之后,陆寻安道。
林悦看了一眼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修长的手指此时正紧紧地扣着方向盘,关节泛白。
林悦手指微微哆嗦着按下了接听键,随后又按了免提。
“阿姨,寻安在开车。”林悦道,声音中包含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颤抖。
对面静了一瞬,之后才道:“你们准备去哪儿?”
“医院,我们正在往医院赶。”一旁的陆寻安接过了话头。
卢玉涵又沉默了一会儿,道:“正好。”
顿了顿,她先前声音中压抑着的哭腔暴露无遗:“安安,你爸爸走了。”
即便刚才电话来之前两人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在这之前,在得知陆景然得了这个病以后,大家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天到来的准备。
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
陆寻安只觉得自己深刻感受到了小说中常用的一句描写天塌下来了一般。
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在瞬间迸裂开来,地动山摇,仿佛地震似的,将所有的东西都化为了虚无灰烬,只剩他独自一人站在灰烬当中无力、无奈、迷茫、酸楚……
林悦拿着手机的手垂了下去,她第一时间转头看向陆寻安,却只看见有一颗晶莹的东西从他眼角滑落,掉到了他身下的座椅上。
“我们马上就到。”他对卢玉涵道,随后在绿灯亮起的那一刹那,踩下了油门。
对面挂断了电话,手机中传出几声忙音,接着,屏幕缓缓黯淡了下去。
他们都没有说话,寂静在车内蔓延开来,林悦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身上,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她伸手把窗户降了下来。
赶到医院的时候,陆景然的遗体还没有被送去太平间,两人便直奔病房。
卢玉涵正坐在一旁默默掉着眼泪,林悦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随后便背过了身去,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坠落,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砸下来。
陆寻安缓缓走向病床,矮身跪了下来,伸手握住了陆景然的手。
“爸,”他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爸,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新疆吗?您怎么……”
他顿了顿,将陆景然尚有余温的手贴到了自己的面颊上,哽咽逐渐明显:“您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站在他身后的林悦听着,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巴,遮掩住自己的呜咽声。
“您是累了吧,”陆寻安兀自道,“既然您累了,想休息了,那就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还做您儿子,一定带您去新疆看看。”
林悦再也没忍住,蹲下身来,伸手抱住了陆寻安,对病床上的陆景然道:“陆伯伯,您放心,我们一定都好好的,您放心。”
一旁有人走了过来,要将陆景然的遗体送去太平间。
两人站了起来,让开床边的位置。林悦伸手牵住陆寻安,陆寻安反手握紧她,力道之大,令她的手指都有些生疼。
卢玉涵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两人。
“你爸说,他这辈子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儿,就是有了你这样一个儿子,这是他留给你的。”卢玉涵道。
陆寻安伸手接过,便看见那这条上头只写了一句话。
“踏实负责,不愧于心,心怀家国,包容开怀”。
他将那张纸展平,随后又小心地卷成一个纸团儿,轻轻地握在手心里。
您放心,儿子记住了。他在心中默默道。
***
陆景然葬礼的这一天,来的人并不多。
往日那些与他交好的同僚基本都没有到场,唯独一些挚友来了。
贺时韵本来是想来的,她连机票都已经订好了,可临到头却又出了些事情,只得送去了一个花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