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晚有太多不一样。
沈盈息上前,弯眸执住他的手掌,“好俊的公子啊。”
男人眉庭舒展,反执着她的纤手,“执子之手。”
“平安康乐,”她接道,而后便拉着他要拜天地。
阿仓被迫做了证婚人,神情硬邦邦地给新人说吉祥话。
礼成之际,红烛高照,屋内只剩夫妻二人。
沈盈息和纪和致还坐在那张桌上,两人的椅子紧挨着,肩并着肩,看桌心的铜制烛台。
烛台拱着两根粗圆的红烛,双喜红剪纸连着两根烛,烛花燃得极旺烈,炸着哔啵的响儿。
纪和致盯着双红烛,忽地低声道:“它们连烛心都挨着。”
沈盈息抬眸去望,却笑道:“哪里挨着了,中间还隔着段距离呢。要真挨着了,这烛台都该倒了。”
静夜里,听见青年低低地也笑了声:“是呵,挨着就该倒了。”
清朗的水声响起,沈盈息将两只高耳金樽斟满酒,两手将其端起,递了一只给纪和致,“合卺酒。”
他垂眸看向那口金光流溢的金樽,眉目沉静。
沈盈息疑惑:“这是发呆的时候么,纪和致,拿酒呀,我手都快酸了。”
“……”纪和致抬手,将酒杯接下,而后将它执在手中,没有饮动的样子。
“纪和致?”沈盈息饮酒的动作跟着一滞,“你又在想什么?”
捏着樽耳的手指收紧,指骨泛出青白,纪和致的脸上还是一副清和温柔的表情:“我在思量……这杯酒下肚,我再醒来,是不是又一个人了。”
沈盈息一怔。
兀地想起他年幼时饮梨花白晕醉之事。
她略显苦恼地蹙眉,“我难保啊……”
青年蓦然抬眉,深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他的眼神着实不算柔和。
眼珠黑得彻底,中夜一般的黑沉,却还隐隐从黑暗深处浮现出什么。
一点点的亮光,沉默的亮色。
沈盈息原似不经意扭头,故意不去看他,余光却还关注着。
见那双深眸里有亮色时,把脸扭回来,她端着酒,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将樽中酒液饮下。
她的眼睛始终不离他的,抬起下颚时也还垂着眼皮,眼皮下的清眸定定地凝着他。
“啪!”
空落的金樽被施力揿在桌上,落出响亮的一声。
沈盈息屈起食指,弹倒了空樽。
金樽铛啷啷地滚向一边,最后被一只修长手掌摁停。
少女昂起细白的下巴,对着男人的手抬了下:“你那杯不喝?那都给我。”
纪和致定眸看着她。
她不甘示弱,单臂撑在桌上,手背抵着脸颊,歪着身子乜眼看他:“纪大夫,这么好的日子,我们该谈谈心了。”
他慢慢将她的那只空樽扶正,垂眼,“我没有胆子谈。”
少女轻笑,嗤的一声,像嘲笑,“给你斟的酒,你饮下,不便能壮胆么?”
他抬起眼,黑睫黑眼,一切都是沉沉的暗色,连他身上那身火红的婚服都似蒙着阴影。
“……息息,我没有打算这样。”他说。
沈盈息望着他的脸庞,看着那张连高烛都照不透亮的俊容,蓦然直起身,“你的打算很多,我相信你总能把自己的打算做好做全。只有我,或者说除了我,我总破坏你的打算,是么?”
纪和致抬眸,看着少女居高临下的脸。
她的脸自下而上看去,更显美好浓秀。
许是刚饮了酒的缘故,眉眼还洇着点红,眼睛里更是水汪汪的一片。
纪和致伸手去扶,被她一巴掌打落。
她微红的眉眼显出不虞和恼意:“纪和致,我跟你在一起怎么总觉着不轻松。”
他启唇,想说些什么,要道歉。
她一把捂住他的嘴,“算了,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