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室里沉闷而阴暗,光源仅剩下打开的门口。

沈盈息停下脚步,望向不远处的季谨。

他的四肢仍旧被绑在墙上,铁链森森地缚紧了他的手脚。

听留卦说季谨入宫前被灌了药,似乎没了内力。

昔日里凶狠残酷的鹰犬,被拔了尖锐的指甲和坚硬的盔甲,只剩下一张华丽有余的皮囊,以及他内心的狠毒和无数条毒计。

二十多日不见,季谨发冠倒伏,披头散发,头颅很深地低着。

她看不见他的脸。

但见他四肢被铁链绑出许多血迹。

血渗透了他身上的白衣,沁着触目惊心的红晕。

沈盈息看清了他全身的模样,方往前走了一步。

“啪嗒。”

她无意中踩住了什么东西。

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墙上的半死不活的季谨缓缓抬起了头。

沈盈息低头,她踩的是根鞭子,大抵是上次遗留在这儿的。

已经二十多日了,被送饭进来的婢子踢来踢去,就踢到了离季谨很近的地方来。

沈盈息踢开鞭子,抬起头,对上了一只浓稠阴暗的凤眸。

季谨那只右眼里翻涌着无数阴沉黑暗的情绪,暗沉沉的阴翳几近蒙死了他的琥珀色瞳珠。

左眼漆黑的空洞张着,比起右眼凝实的阴郁,左眼透露出一种更深更广的死寂。

季谨本来便皮肤白皙,二十多天不见天日,如今更白得从肌理深处泛出青,若不是没有獠牙,便完全是只厉鬼了。

总之很骇人。

沈盈息顿了下。

有些不想过去。

她二十多天没过来,季谨还活着,说明饭食不缺。

但谁知宫婢们有没有给他洗澡沐浴呢?

她在这儿闻不到室内异味,万一过去就有了呢?

沈盈息扯了扯袖子,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脸上的嫌弃和厌恶再明显不过。

季谨就是隔着蓬乱的乌发,也能看得见她眼底的嫌恶。

他眼底的暗色涌得更烈,阴暗得惊人。

但他又忽然低低笑了声。

笑声不算动听,季世子的一把好嗓子在二十多天的惨无天日里,变得嘶哑而粗噶。

沈盈息听之,已生嫌烦。

她今天没带刑具,见季谨形貌狼狈,更没了上前的兴致。

她向前瞥了眼季谨阴鸷到诡异的脸,转身便离开了。

暗室的门打开没有一刻钟,再次被关闭。

室内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有形之光消失殆尽,胸腔内燃烧滚热的怨火接替了光明。

黑色的浓烈灼烧的火。

灼灼地穿透心肺,从粗粝的喉道里烧穿出几个被咀嚼过千万次的字:“沈盈息……”

沈盈息出了暗室,随便拉了个宫婢,问季谨的清洁状况。

得知季谨居然很规律地两天洗一次澡后,沈盈息反应过来,那他应该不臭的。

她回身望了眼紧闭的暗室木门,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走了。

合宫对都她有着前所未有的重视,连她的犯人都能得到干净的热水和饭食。

沈盈息想了想,第一次主动遣婢子告信,她要见明穆。

和肃安也算成亲一个多月了,系统说她身子里压着很可怕的余毒,爆发起来药石无医。

她也许活不过这个冬天。

好一点的话,也只是见到初春的烟雨而已。

那么她其实只剩两个月来突破渡劫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