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其常的眸光更冷了。

守琅唇边的笑却越发温柔。

“仙君若是要回剑宗,守琅厚颜,企望仙君携我一道。日前灵府受损,至今仍未恢复, 灵舟太慢, 恐误了要事。”

沈盈息没有多言,她伸出手, “无碍。”

守琅宽大的手掌轻轻握拢住她纤细的腕骨,克制中又带着一丝亲昵,“多谢师尊。”

一声师尊,将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从而达成了将在场其他人都排在外的目的。

背后的眼神已经冷到凌厉,守琅恍似无所察觉,微微俯身向着沈盈息,笑道:“仙君几次向守琅施以援手,实是无以为报。此次同伴回宗,一则与守端宗主商讨除祟一事,二则愿为仙君府前洒扫小童,侍奉仙君左右。”

沈盈息微微蹙眉,“合欢宗没有事情做了?”

守琅含笑,“做了七百年有余的宗主,守琅早有卸任之心。待此次除祟完毕,便要做闲云野鹤,游历四海了。”

闻言,沈盈息不置可否。

她反手牵住守琅的手,剑光一闪,二人身影业已消失。

随其常望着空荡荡的前方,忽地用力阖起眸子。

沈盈息残留下的道息在四周浮动着,他对此最熟悉不过,便是想屏蔽也屏蔽不了。

在修真界内,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沈盈息的道息。

他曾用自己的一半寿命,结合她的道息向天三问,一问她生死,二问她归途,三问,“她现在开心吗?”

天道答他。

“生。”

“天命所归。”

“。”

天道不知道她的心情。

好像就算是天道,也不能完全了解沈盈息。

下凡历劫时,沈盈息是否开心已成往事,连她自己都不在意了。

但是方才守琅和她谈话的时候,她一定没有不开心。

随其常缓缓睁眸。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作茧自缚什么。

明明想靠近……曾经拼命压抑疯魔一般的思念,在终于等到她之后,本以为会喷薄而出的索求……

在真的看见她那双淡漠澄明的黑眸时,所有狂念忽然间冻结了起来,冰碴一样刺着血肉之心,进一步,进一步就会有贯穿胸膛的死亡威胁。

卦修对各人命运有一种直觉似的感知。

作为千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卦修,随其常对自己命运的感知为,“无望。”

无望。

她永远不可能回应他。

他愈求便愈求不得。

无望至甚,便是再淡漠的避世卦修,也避免不了内结疯魔,行事再光风霁月的世外仙,也会阴暗嫉恨她以外的所有人。

那不是他。

也不是她会喜欢的模样。

“盈息……?”

身后传来一道惘然的声音。

随其常敛起所有神色,他转过身去,姿态清冷。

明穆灵力耗尽,撑剑直起身,红眸怔怔地望着四周,早已没有那道令人思念惘极的身影了。

先走了……又一次。

随其常望着他茫然到有些失措的神情,紫眸里露出一丝极深的嘲讽。

他当然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他甚至比沈盈息更清楚她的凡间情劫。

凡间再泣血铭心的恨海情天,到了这修真界,到了她这位无情道魁首前,已都成枉然了。

明穆在修真界素来以冷漠著称,如今却也有失措的时候。

罕见,但不难理解。

随其常不同情,眼神冰冷地看了明穆一眼,这些人因为恰逢其时的弱小,便能得到沈盈息的拯救,不过是有份好运气在身上而已。

在他们之前,明明和沈盈息厮守相伴的是他……就算是宣立和她更亲近点,但毕竟也有自己……

随其常心绪潮涌,他忽地闭了闭眸,而后在自己生出更阴暗的嫉恨之前,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