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药粉,洒进一旁的茶盏中。再?拎起?郑县令肥厚的手掌,将他的手指用力按进那添了药的茶水里。

不多时,便听见滋滋的声响,仿佛炉子上的水烧开了一般,郑县令兀自昏迷着,那手指却肉眼可见地?开始浮肿发白,像极了白胖胖的莲藕。

好?心帮郑县令净了手,邬琅勉强算是解了气,他小心翼翼地?将步摇收进怀中,正打算离开,余光瞥见郑县令手边那本摊开的账簿,不由又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账簿上,密密麻麻记着平乐县今年的进项,邬琅随手翻了翻,见末尾处,赫然写着一行醒目大字。

“岁末需向州府缴贡黄金一千三百六十六两,尚缺六百七十四两”。

平乐县巴掌大的地?方,哪能交得起?这么多贡银?

他皱了眉,思量片刻,决定将这本账簿一并带回去,交给殿下。

沿着来时路出了县衙,不知不觉,已是三更天了。邬琅不由加快了脚步,他必须快些回到殿下身边。

可当他回到福安客栈时,却发现门竟从里头落了闩。原是那伙计,生?怕郑县令今日没讨到那三百两罚银,半夜再?带着衙役悄悄摸进来,趁着众人都歇下了,将客栈里值钱的东西都搜刮个干净。这事?郑县令之前不是没干过。说出去,哪里像是地?方官做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遭了劫匪呢。

许是那伙计睡得太沉了,邬琅叩了许久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无?法,他只得在对?面的窄巷里寻了个隐蔽处蜷坐下来,先将就一夜。好?在这几日薛筠意醒得迟,只要赶在卯时前回去,应当是来得及的。

漆黑窄巷里,少年倚靠着墙角,手里紧紧攥着那支失而复得的步摇,闭目浅眠。

*

这夜,薛筠意睡得并不踏实。

迷迷糊糊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恍惚是青梧宫里的光景,又模糊像是旁的地?方,少年望着她无?声垂泪,她怎么哄都哄不好?,湿漉漉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沾了她满身。

她皱着眉醒来,身上潮湿粘腻,浸满了汗,十分?难受,她撑着床榻慢慢坐起?身,习惯性地?朝床下望去,那床被褥仍旧铺在原处,却不见邬琅的身影。

薛筠意心头猛地?跳了下,以往这时辰,邬琅已经跪在床边等着服侍她更衣了,怎会突然没了踪影?

墨楹叩门进来时,发觉门竟然没闩,吓了一跳。

虽说她就睡在隔壁,万一真有贼人闯入,也能及时赶来,可薛筠意向来谨慎,从来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粗心。

她一进屋就看见薛筠意坐在床上,眉心紧拧,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小姐,您怎么了?”墨楹下意识问道。

“邬琅不见了。”

“啊?”墨楹愣了下,这时才发现屋里少了个人。她眨眨眼,猜测道:“许是出去给您买早饭了?奴婢去楼下问问伙计,可有瞧见他人。”

薛筠意沉默着,便是默许的意思了,墨楹便三两步跑下了楼,逮着伙计便问,今儿早上可有看见她家?表公子。

伙计打着哈欠连连摇头,说没瞧见什么人下楼。

墨楹忙上楼回话,薛筠意眉心紧皱,心里愈发不安,如此说来,邬琅许是昨夜便离了客栈,他那般谨小慎微的性子,竟也有如此胆大的时候。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乱糟糟地?涌上脑海,他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夜里街上又危险,他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少年,万一遇上歹人,该如何是好??

即使一定要出去,也该事?先知会她一声吧?可他一声不吭便偷偷离开了她身边,她拖着这么一副身子,只能待在房间里白白担心,什么都做不了……

薛筠意越想越害怕,整整一夜了,邬琅还没有回来,莫不是已经被坏人抓了去,又或是已经、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