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岁欢不语,小丫鬟也不敢抬头,屏着呼吸一股脑地将薛适交代给自己的话倾倒而出,“薛大人走前,让我给您带了句话。”
姜岁欢无意识地勾着指节,“什么话?”
丫鬟道:“说是您昨晚所逢之难,大人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卷。”
少女坐到妆台前,伸手抚了抚铜镜中自己那紧蹙的眉头。
只觉可笑。
说什么满意的答复,他又不是自己学生,用得着给自己交闱卷?
姜岁欢这厢倒是看得开,好几天了,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也不急着将那夜在流曲宴上被人下药掳走的事往上呈禀。
可仁英殿的钱淑妃这几日却过得异常心惊肉跳。
原因无他,只因她的亲侄女,当朝龙飞军节度使嫡女钱松韵,在汴京最繁华的坊市当众被一群狂徒掳走,整整三日寻不见人。
钱松韵最后是在一间赌坊的偏窦里找到的。
她当时正罗衫尽裂、衣不蔽体地昏倒在墙洞旁的干草堆里。
巴掌大的双颊之上尽是触目惊心的巴掌印。
身上也布满了红紫的掐痕。
钱家家仆赶到之时,干草堆前乌泱泱围了好大一群市井棍徒。
那群市棍个个都眼冒红光地盯着瘫在地上凤羽凋零的世家千金。
若不是家仆这遭来的快,怕是钱松韵还要再受一次摧心剥骨的折磨。
消息传到宫里,钱淑妃自然大怒,下令彻查狂徒根源。
自己好容易坐到那位同副后的位置,母家宗亲受此大辱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势必要将这群胆大包天,目无王法的恶棍都明正典刑。
原以为抓到主谋不是什么难事。
可坏就坏在,整个权知开封府事的衙役都被派去肃清寻人了,偏生那群狂徒不仅查不到根蒂,还若人间蒸发了般,连条影子都逮不到。
紧接着,钱府还在当夜被送上了一份大礼。
一个被卸掉双臂的,钱松韵的近身护卫。
自此,钱家与仁英殿的淑妃娘娘一同噤了声。
原本闹得沸沸扬扬的钱松韵被掳案一下就没了下文。不仅抓人的衙役与悬赏的告示撤了,连带着钱松韵也被送去了远亲的庄子上养病。
钱家的所有女眷都被禁足家中,不准再出门。
顷刻之间,钱家就好似没了钱松韵这号人物。
这事儿也就这么悄然消了声。
钱松韵被欺辱一事传入姜岁欢耳中。
少女攒眉间就明白了这便是薛适说的,要交给她的“答卷”。
姜岁欢不明白自己不过与钱松韵仅有两面之缘,缘何就被她恨上了。
她自然也不会知晓,钱松韵原本的筹划为何。
其实那晚钱松韵本想在给她下药后,随意找个自家护卫欺辱于她。
届时,自己再叫上好些官宦子女一同“不小心撞破”,再将这件事宣扬开来的。
好叫这个明珠县主风评被污,教她再也傲不起来。
可谁知半道被薛适截住了人。
钱松韵嫉妒心作祟,自然不愿薛适与姜岁欢有染一事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她才不想替这二人做了嫁衣。
可又咽不下胸腔那口恶气。
最后只得气急败坏,唤丫鬟传信给张择端。
让这个爱慕姜岁欢的世家公子亲眼看看他心爱之人轻浮而淫.贱的本性。
当然,这些事情已然随着半死不活又被关在偏远庄子“养病”的钱松韵一同长埋于地下,再也不会被人挖出来同少女细说了。
同样,现实照样没有留给姜岁欢细纠的时间。
因为和这消息一起传过来的,还有道官家下的懿旨。
她要被送去辽契和亲了。
下月便启程出发。
没有晤谈,没有商酌,不需要她本人点头。
金册落地,朱笔强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