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地弯腰咳嗽,咳得整个人不住地颤抖,吐在地上的血暗红近墨,竟依稀带着内脏的碎片。
摇光就静静注视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这个曾经巍峨若高山,不怒自威的君王,在他面前像风中残烛一般咳嗽。
直到宸王烨咳完,他才向他递去一方洁白的手巾。
宸王烨勉强地用手巾擦了擦唇后,摇头叹道:
“江山……是啊,寡人当了二十多年宸王,这宸国的江山现在还是寡人的,可马上,就要成你的了。”
听见宸王烨的话,摇光低下头,轻轻地笑了,“因为儿臣只有变成宸王,才能有自己的家啊。儿臣虽已有了妻子和女儿,可儿臣还是怕呀,儿臣怕哪天一不小心,睁开眼,又像是在流放的路上时那样,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他抬起眼睛:“家是三个人,少了谁也不行。”
家……
听到这个字的时候,宸王烨怔住,神情里出现一瞬的迷惘。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家的感受了。
自从坐上王位的那日起,他好像始终是一个人,哪怕后宫佳丽三千,膝下儿女双全,却再也没有感受过,昔年在夏国为质时,与母亲相依而活的温暖。
他忽然抬起眸子,看向面前的青年。
“摇光,上前,让寡人好好看看你的样子。”
摇光狐疑地打量宸王烨,不知他到底是何目的。
确认他无法威胁自己后,他总算向前走了一步。
生平第一次,宸王烨如此认真地打量成年后的摇光,许久许久,他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真的长大了,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和她一样,倔强,倨傲,不服输。”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宸王烨终于再度向摇光提起自己生命里的第一个女人。
听到他对华阳夫人的评价,摇光愣了愣。
隔着漫长而荒芜的时光长河,女人的面容早已模糊,此刻却像一个若隐若现的幽灵,在父子二人之间飘荡。
宸王烨凝视着摇光身侧的佩剑,轻声道:
“还记得吗?这柄剑,是你满五岁之际,寡人和你母亲,一起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儿时的教导再度回响在摇光耳边:
“剑,兵器也,上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夫剑之道,在藏而不在发,在势而不在刃。怀之以吞八荒之志,则敌知其不可敌。故曰:真正之剑,不斩于阵前,而斩于人心。”
当年他还未曾理解其中的意思,背完书后,疑惑问父亲,彼时还是公子烨的父亲摸了摸他的头,爽朗笑道:
“这段话的意思是,杀人之局,在于诛心啊。”
“不过这段话全是讲打打杀杀的,不吉利,光儿不学也罢。父亲只希望吾儿能一世长安,做个富贵闲人就好!”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努力追寻着父亲的脚步,想要赢得他的赞许,赢得他的肯定,甚至……赢过父亲这个人。
可是父亲老了,父亲病了,父亲……就要死了。
正当摇光陷入回忆之中,不可自拔的时候,突然,寒光乍现,割裂回忆的影子!
宸王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纯钧剑,摇光反应过来,劈手夺剑正要抵挡,然而下一秒,宸王烨却握着他持剑的手,用力地刺入自己的心脏!
一切发生得都是那样迅疾,摇光反应过来时,宸王烨已经仰面倒下。
他不可置信地注视着自己染满鲜血,猩红的手心。
“父……王?”
目光在看到血泊里的君王时,终于失声:
“父亲!!!!”
纯钧剑哐然坠地。
摇光慌忙抱住宸王烨,按住他胸口上的剑伤,试图给他止血,宸王烨的唇边却多了一丝隐约的,飘渺的笑。
此情此景,恍如当年他御驾亲征,斩杀雍王的再现。
记忆之中,男子的身形巍峨高大,握住青年宸王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