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忘了向荷华行礼。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她心知荷华已经确定自己的真正身份,也心知今日与樊离期的会面,都是眼前人精心安排。她咬咬唇,目光里能瞧见微微的慌乱,甚至藏着星点绝望。
许久,她缓缓屈膝下拜:“臣女拜见王后殿下。”
彼时瑶华池畔,还能远远看见樊离期的影子。今日想要的信息,荷华差不多已经拿到,她不想太过为难云芷。示意她起身后,荷华平静道:
“这些日子以来,你哥哥一直很担心你。”
云芷愣了愣,面上闪过一丝错愕,应该是没想到荷华第一句话,竟不是问罪自己李代桃僵之事。她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似是想解释什么,她又道,“我没有想害他,他毕竟是……”
“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血亲,不是么?”荷华的声音平静温和。
许是王后的态度瞧不出任何恶意,又或者是今日与兄长的相见,击溃了云芷一直以来的伪装。她吸了吸鼻子,道:
“是啊,从血缘上来说,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甚至,我被拐到鹿鸣居之前,他还给我定了亲是特意挑选过,菜市场西口的张屠户。说我嫁过去一定每天吃肉喝汤,不用再过苦日子。”
“我明白他是为我好,他也尽力了。”
她别过脸,“我只是……不想要这种好而已。”
荷华疑惑:“为什么?”
云芷低低笑了一声:“殿下知道吗?我哥其实是个很有抱负的人,然而……自从那年在幽京的汴下学宫遥遥一瞥,他对您的姐姐一见倾心,一切都变了。后来纾夫人嫁来宸国,他心甘情愿为她的马前卒,屡屡为她涉险。就连您的弟弟能来到宸国,其中都有他的手笔。”
荷华微微一怔。
即便早知道樊离期是长姊留下的人,然而想起樊离期当街拦车的情景与那首流传于民间的歌谣,荷华的眸光不由得忽明忽暗。
半晌,她开口:“但这和你想要嫁二公子有什么关系?你既然一心为惜芷复仇,想扳倒殷苛。可殷苛本就是二公子阵营的人,以二公子的性格,若是得知此事,你的下场恐怕不会很好。”
云芷回过头,眼里有雪亮的光:“事在人为,若是我能抢先在他察觉之前,为他生下一儿半女,那我直接去父留子不可以吗?哥哥有他的抱负,难道我就没有吗?我只是不甘心,凭什么当年有机会跟着夫子一起去学宫的人是他不是我?凭什么我不能读书识字,舞刀弄枪,只能每日勤勤恳恳学女红绣花?”
听见云芷的问题,荷华下意识道:“你也可以去。”
云芷却只是沉默地凝视她,眼眸深处,闪过一抹黯然。
荷华突然明白那是看不见的网,看不见的樊笼。
在这个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礼法大于天的时代,一介女流想要和男子一样出门远游,几乎是痴心妄想。
毕竟,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