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液体从点滴瓶中缓缓滴落,顺着细长的软管流进静脉中。

陆君屹手背扎着针,双目紧闭地躺在床铺中央,无知无觉,若不是脸色实在惨白,看起来就跟睡着了一样。

家庭医生叮嘱完注意事项,就自觉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陆老爷子。

崔管家在一旁静静陪伴着,偌大房间只有他们三人。

沉默地看了陆君屹苍白的脸,陆老爷子忽然长叹一声:“老崔,你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明明当年当面定下的,是陆君泽跟祁绵雪。

可一场祸事,他选择保下还算健全的陆君屹。

又当小孩子天真单纯忘性大,擅自转移本该属于陆君泽的婚约到陆君屹头上。让陆君泽这些年,因为对他的怨气,而从不回家。

如果不是他插手,陆君屹如今,或许就不是这个结局了吧?

这孩子本就反骨,如果他当年没有在他年纪尚小、心性不定时,给他施加压力,他也就不会做出这些错事,雪儿也不会决然至此。

到现在,雪儿肯定也怨他从前对她的隐瞒。

崔管家瞥见陆老爷子眉间愁绪,不由出言安慰:“您都是为了孩子们好……”

当年大少爷是那样的情况,老爷子答应祁家会好好照顾绵雪小姐,自然不会让绵雪小姐继续嫁给站不起来,也听不见的大少爷。

又恰好绵雪小姐跟二少爷相处得好,婚约的转换也就顺其自然。

虽说这对大少爷不公平,可老爷子也在其他地方弥补了。

这时,床上的人蓦然发出一声呢喃。

崔管家连忙上前,刚一凑近,就听见他在喊:“小雪儿。”

陆君屹眼皮下的眼球滚动了片刻,一滴晶莹泪珠从他眼角沁出,缓缓滑进鬓发间。

崔管家回头看了眼陆老爷子,两人对视,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苦笑。

疼爱的孙子变成现在这样,陆老爷子沧桑的眼里弥漫出一层雾气,又很快被他掩下。

陆君屹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称得上涣散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丢了魂一样。

他们之间的回忆,被祁绵雪一把火焚烧了。

这样毫不留情的举动,在清楚的告诉陆君屹,她不要他了。

这个认知在陆君屹心中逐渐清晰,就好像一把陡然插进心间的刀,缓缓旋转着深入,带来逃脱不掉的钝痛。

陆老爷子见他醒了,关切地问道:“阿屹,你睡了大半天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陆君屹今天一天都没有吃过什么。

可他没有一点进食的欲望。

他眼珠转动一瞬,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爷爷,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好好,”陆老爷子对崔管家使了一个眼色,扶着他站起来,妥协道:“那你先休息,爷爷去叫人给你炖点汤,休息好了再吃饭。”

崔管家见此,连忙扶着老爷子往门外走。

经过门口时,特意交代了守门的人注意着屋内的情况。

房间的门被人缓缓合上,又是一室寂静。

陆君屹再也忍不住,一点点蜷缩起身体,双手抱紧自己的膝盖,插在皮肉里的针移位了也不在乎。

他很少生病,可每次生病,祁绵雪都会陪在他身边。

她会轻声给他哼歌,或者是,将她所知道的童话故事缝缝补补,拼接成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故事讲给他听。

每当这个时候,她坐在床头,他就会这样蜷缩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指,安静听她胡说八道。

可现在,他又生病了。

祁绵雪却不在。

他是被她丢弃掉的存在。

他与她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呼吸一点点凝滞,胸口沉闷难受,陆君屹忍不住掀开被子,手肘撑在床边,狼狈地大口喘息着。

说不清楚哪里不舒服,可是骨头里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