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卿夜张口欲言,但镜中倒影不给他这个机会:“你借她炼化媚骨进阶敛真,现在如此行事,与她过往里的那些人何异?”
剑修瞳孔一震:“那些人如何同我相比?你辱我!”
他这边想强迫收心魔入体,镜中人自然不好受,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沙哑断续:“你既与他人无异,她又为何要对你坦诚直待?她不通情爱,你并不教,只漠然等待。这些日子来,你不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只让她借炉鼎修炼调养,自己却从不去碰她的么?”
“借她治疗心伤,突破境界,妄想收为私有物,在她主动靠来前,绝不肯越雷池一步……商卿夜,你知道你像什么吗?胆小鬼啊,不过一个胆小鬼罢了!”
商卿夜心头如遭重击,人像是跌到了冰窖里,浑身上下扯心扯肺地痛将起来。他连退三步,袍袖一挥,水镜碎为虚无。
但心魔无处不在,魔既是心,心既是魔,他打碎了镜子,难道还能挖出自己的心?
胆小鬼,他竟是胆小鬼么?
也许是了。
轮回四百载,他早已不再相信这世上还有可以托付信任的人。他看惯这世上的一切以溃散和背叛的面目出现,努力在里面零零碎碎寻找着一些扭曲的乐子,譬如系统,譬如穿越者。那是他活下去的兴致与动力。
或许他早已不认为自己能够挣脱轮回、挣脱天道了,只是凭借一腔不甘往下走,找上俞霜那时,大概也抱着相同的心思。
商卿夜面上的颜色,混混沌沌,像打翻了哪个画师的调色盘,指尖揉按眉心,一时之间,思绪如麻,胸中淤堵,直吐出一口血来,砸落地面。
“我知晓了。”他低低地,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心魔说。“我回去道歉、认错,随她打骂,我回去就是。”
- - - - - -
然而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倏忽便能回返,可手放在院门处,剑修只觉心如擂鼓,居然有些耳鸣了。
他抛下的那些话,说时痛快,眼下回想起来,只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巴掌。她才多大,他又活了多少年,怎么就话赶话,说得那么重?
可不进去也是不行的,多拖一秒,里面的姑娘就多难受一分。他真怕瞧见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