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就是我那新得的郎君。”蹙眉犹豫片刻,她提起手中剩的几张兔子毛皮,“……他是从山里来的,颇为善猎,只是我询问家世来历,总是含糊带过,要么就推脱不言。依道长看,可有什么不妥?”

“除魔卫道为我道门弟子本则。”道士义正凛然地拱手,“是妖非妖,小道上门一观便知。”

“好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俞霜一口应下。“我现在告诉你我家的位置,就在山腰。你先去看看,我可怕妖怪了,真是妖怪,烦劳道长直接打死,不用跟我说。”

捋着青须仙风道骨的道士差点把胡子揪下来,看着女子的视线不由带上几分惊讶:寻常人知道自己身边有妖,若是亲近之人,他费一番口舌也很难成事,倒是难得碰上一个薄情之人。

啧啧,这些女子……

她身上妖气如此浓郁,一见就是颇有修为的妖物。为妻主任劳任怨,想来本性很是良善。想到可能到手的妖丹,道士心头一阵火热,面上还要端住:“缘主既然如此说,小道自然义不容辞!”

俞霜一笑,望着道士的背影远去,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摇摇头,把没卖出去的兔皮随手送给街头卖烧饼的大娘:“给你乖囡做两顶帽子。”

大娘不肯白收,硬塞她两荷叶包烧饼。这下她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嘴里还叼了一个饼,拖着步子往山上走。

大娘的烧饼没有肉,只有一点点葱花,没有狐妖?的肉饼好吃。

她在外跑了一天,脸上已带了倦容,到家的时候,神情更是疲惫。屋门敞开着,前院空地有些剑划出来的痕迹,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俞霜把荷叶包放在干净的地方,站在门口,眼睛低垂,不知是想看屋里面,还是看外面。

门口扔着一把桃木剑,剑从中间断开,断口有烧黑的痕迹。屋里的泥土地原本被狐妖用碎石密匝匝地填好了,如今炸开几道缝隙,像是被盛怒的猛兽刨开的口子。

再往前走,她就踩进一汪血泊。这里有一条肠子,那儿扔了一块肝,还有点热气,蒸着些白烟。前头传来一点血肉黏连的声音。

咕叽咕叽。

俞霜后背一麻,酥软的麻意一直从脊柱窜上头皮。

一只手伸过来,递到她眼前。

那并不是手,而是长着五只匕首般的利爪的狐掌。五根匕首紧紧握着一团腻乎乎滴答答往下滴血的肉块。俞霜依稀能看见两条粗壮的血管。

那是道士被刨出来的心。

“咕叽”。

心被捏碎了。她感到几点温热,拿手一抹,血浓重的腥甜在面上蜿蜒开三条红印。

“我不会道歉的。”她说。

回应她的是一声冰冷的低吼。

狐妖披着一件广袖束腰黑袍,长身玉立,神情极冷,灰黑眼眸里凝着一片料峭寒意。那种不知世事的稚拙消失了,只余漠然神色。

若不看他唇角黏着的血迹,狐妖不像山中妖,倒似天上仙。

他本来就是仙人么。俞霜想。新生的寂灭天道,高不可攀的剑尊,甘心化作横骨都尚未炼化的妖物,闯入敌人死前挣扎布下的陷阱,不就是为了他纯洁良善心上人的神魂圆满?

而她……她只是被迫分裂的一魂一魄,凝聚着所有负面与不甘,满腹怨毒与怒气,守着一点残余的记忆,等待被带走、融入本体的一日。她从有了意识便知晓了自己的处境。

寂雪剑尊爱的并不是她。她只有狐妖。

“唤出你的名字,这一切便会终结。”

姑娘忽地笑了,覆盖半张脸的胎记如同一朵火红摇曳的毒花。

“想不起来,会怎么样?你会杀了我吗?你的又又失了一魂一魄,还能不能活?”

狐妖默默盯着她的笑看了一会儿,忽然甩了甩尾巴,抱住她。

那是种很奇怪的嘤嘤声,像刚出生的小狐狸乞怜讨好的叫声。很可怜,叫得人心都要碎了。狐妖拿鼻尖拱她的脸,蹭她一脖子血,露出被桃木剑划破一道伤口的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