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都展露在外人面前,但只有面对这一个人时,周朝云才可以放下骄矜哭得像个孩子,“为什么尊上不救朝云……尊上可知这一个月朝云是怎么过来的……”

“你心悦他,我为何要做阻拦?何况,你心悦他,”望舒圣人任他哭闹,手上力道却缓缓加重,“……却这副模样来见我,我该怎么想?”

哭喊声戛然而止,周朝云像是没听懂他说什么似的,愣瞪着泪眼,将望舒圣人无厘头的迫问在心里嚼了好几遍。

……什么叫“他该怎么想”?

怪雨罢,周朝云瑟缩了下,身上又冷得厉害了。

“心悦”一词望舒圣人用得巧妙,乍听上去倒像是在意他的抉择,甚至有种慷慨大方的错觉,然事实呢?他确是心系黎暮生,可难道仅凭“心悦”二字,他便活该任人摆布吗?

有眼人皆识,当下他沦落至此,这一身伤也得以证明,他所过的绝不是什么好日子,可面对他的诘问,望舒圣人满口“他该怎么想”,而对“周朝云该怎么想”一事全无思及。

周朝云遍体生寒,看着眼前的望舒圣人也觉得陌生起来了。

黎暮生也好,望舒圣人也好,一个两个到底将他当作什么?动辄得咎的玩物吗?随心所欲的消遣吗?不管是什么,寥寥几句话便足以令周朝云明白,这两人对他绝无设身处地的体恤。

他们给予他的,一直是他们想给予的而已。

从不是他想要的。

为什么曾经的百十年里他从未发现呢?

又或者,是从哪里开始,变故丛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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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楠香不知何时充盈整间祠堂,不似乾元惯常的压制,而是温水煮青蛙式的浸染,待周朝云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时,已然手脚发软、两股战战了,他愕然抬头看向望舒圣人,泪都还挂在眼睫上,心生恐慌,“尊上……?”

他本以为望舒圣人是嫌恶他,想赶他走,刚想与后者拉开些距离,却不料望舒圣人静视他片刻,将手伸进他腿间,指法暧昧,眼却全无杂念,缓缓道:“朝云,你为何来找我?”

这展开始料未及,周朝云全然理不清头绪,只得连连后退,声若蚊蝇,“……尊上这是何意?朝云来,只是想让尊上救朝云……”

“怎么救?暮生满足不了你?所以要靠找我满足?”望舒圣人神情分明一如既往,周朝云却能感觉到他身上越来越低的气压,他步步紧逼,“朝云,你这副模样来到这儿,不就是为了这个?”

周朝云不懂乾元间奇特的脑回路和敌意,他只察觉出望舒圣人此时相当愤怒,可究竟为何愤怒,他仍茫然,可无论迁怒或是误会,被如此轻视都不好受。

望舒圣人和黎暮生一样,似乎从未对他“想不想”这件事有何度量,仿佛在他们潜意识中,这些强横无礼的要求和索取都是周朝云本该承受的。

不论他想或不想,都只有这一个选择。

望舒圣人早知道黎暮生对他做的事,却不曾出面制止,想来自然不会帮他了。经此一番对话,周朝云既不知该说什么,也无颜再继续待在这里,他逼自己接受这个结果,看了望舒圣人最后一眼,强打精神躬身道:“是朝云有愧师门,有愧尊上,朝云今日前来实在唐突,便不再叨扰尊上了。”

周朝云说罢,咬牙挣开他手,望舒圣人没出言挽留,明显放了力道,一双眼紧盯眼前抱着被子默默转身离去的背影,目光愈渐深沉。

他又走了。

从何时起,周朝云留给他的便只有一个背影了?

这瞬间,怒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