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子被立为储君,他便一直在其身边侍候。
这么多年,皇上待太子如何,他最是清楚。
今日,是如何冤枉太子,让其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在玄天殿待了数个时辰,又挨了杖责,他更是全程目睹。
皇上怎么可能会来看太子呢?
或许皇上巴不得太子……哎。
李久安心里诸多怨言,到底不敢表露,不回应宫女们的话,而是希冀地望向江元音,躬身恳切道:“恳请栖梧公主,劝劝太子殿下!”
江元音颔首,抬步走向床榻。
李久安和一众宫女屏息望着。
……殿下会允许栖梧公主靠近吗?
其实江元音心里一样没底,但她已经做好了,万一李昀璟抵触,她便离开,不会强求。
她缓步越过了李昀璟设立的分界线,离他不足一丈远了。
李昀璟有所感应,他闭目,有气无力地喝退:“退下。”
江元音没有止步,而是轻声唤道:“太子殿下。”
李昀璟眉头微颤,他趴俯着,侧过头来,费劲地睁了睁眼。
那双眼眸不复往日的阴沉狠厉,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很是困惑的模样。
眼看着江元音就要走至床榻边,还没有被李昀璟厉声“驱赶”,屏息良久的李久安终于敢喘气了。
他眸光闪烁,吩咐宫女们:“你们把东西放下,这里有我伺候,你们退下吧。”
“是,李公公。”
转瞬寝殿内便只剩下趴在床上的李昀璟,走至床榻边的江元音。
好似见着救星的李久安,眼睛通红的晴嬷嬷,以及一贯没甚表情的沉月。
李昀璟双手撑在两侧,尝试支棱起自己的身子,他后仰着身子,眉眼里满是委屈地望着江元音,嘟囔地唤出了声:“母后……”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黏腻含糊的嗓音,仿佛他此刻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童,挨了欺负,想要母亲的安慰。
江元音自然不会应声,她立于床榻旁,眼前的李昀璟很是狼狈。
他杖责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处理过,但仍有些渗血,白色的单衣,看得分明。
一张小脸毫无血色,覆着一层细密的汗水,不知是因为发热还是因为疼痛难忍。
他这样唤她,的确是病糊涂了。
李昀璟眼巴巴地望着她:“母后为何不坐?”
他费劲的拍了拍床榻,“母后是不是对璟儿失望了?母后也不喜欢璟儿了吗……?”
江元音有些揪心的疼,在心里把李彦成狠狠骂了一遍。
她将手炉递给晴嬷嬷,在他身旁落座,替许令仪发声道:“太子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看了眼他渗血的单衣,声音很轻:“很疼吗?”
可久未感受过疼爱的孩子,即便是发热到神志不清、会卸下防备的委屈询问自己是否让母后失望了,却也不敢喊疼。
他双手用力攥着身下的床榻,却抿唇不语。
江元音示意李久安将汤药端过来,温声轻哄道:“我知道太子殿下现在身子难受,喝了药就不难受了,太子殿下喝药,好不好?”
李久安忙不迭地将药碗恭敬递上。
江元音耐心极好,捧着药碗感受了下温度,舀一勺汤药递至李昀璟唇边:“太子殿下,喝药吧。”
感受到鼻尖弥散开去的药草气味,李昀璟皱了皱鼻子。
他没有像拒绝宫女那样拒绝江元音,但也并不配合,一脸苦大仇深地低眼看着药碗。
江元音不催促,也不收回手,保持着喂他喝药的姿势,等他自己接受。
沉默的僵持中,是晴嬷嬷率先发声:“公主,太子殿下畏苦喜甜,奴婢记得太子殿下幼时生病,娘娘喂他喝药时,要准备一大罐蜜饯,太子殿下才会肯吃药。”
李久安一脸讶然,下意识地嘀咕出声:“可奴才记得殿下最讨厌蜜饯,从来不吃任何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