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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谢延玉起床后,沈琅把点心拿了进来。

是好几个食盒,一一掀开,发现里面的点心还都是热的,像刚做好的,有?好几种,但每一种都是她喜欢吃的。

说喜欢也不贴切,

她在饮食上并没有?太明显的偏好,因为?她从有?记忆以来,过的日子大多是缺衣少食的,连苔藓都能?吃下去,对于正?常的食物?,她更不会挑剔,对她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不管酸甜苦辣咸,她都能?吃。

但这几样?点心,

是摆在桌子上,她会多吃几口的。

谢延玉觉得这姑且称得上是喜欢。

她微微偏头,看了眼那侍从:“你还挺会买的。”

沈琅没有?否认,只是笑着捏了下指尖。

他知道她这样?说,就?代表她喜欢这些。

但其?实他很早之前,就?注意到她喜欢吃什么了。

上一世,

她刚投奔妖族的时?候,他并不信任她,所以总是在观察她,但那时?候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将她观察得那样?细致,他会看着她梳妆、吃饭,记住她喜欢梳什么样?的头发,哪一道菜多吃了几口,哪样?的珠钗多戴了几支,哪个小动作多做了几次。

那时?候他以为?他只是谨慎,想确认她可信,

但很久以后他才发现,他这样?观察她,并不是因为?怀疑她。

倘若只是怀疑她是人族派来的探子,那么观察观察她每日接触什么人、说什么话也就?罢了,谁会这样?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

但他意识到得太晚,

他还是亲手?杀了她,可是在她死去后的那些时日里,关于她所有?的一切,日复一日变得更清晰,像刻入了骨髓融入了生命,他的本能?先于他的理智,早将这一切篆刻进了灵魂里,直到很久以后,他突然意识到,或许他爱她呢,即使?这份爱,污浊不堪,卑劣不堪,像垃圾一样?,是很不值钱的东西。

他学着做她喜欢吃的菜式,学着梳她喜欢的发式,学着她喜欢的一切,想着等她复生了,他就?每天把她喜欢的东西捧给她,但他尝试了所有?招魂的法术,散尽修为?,她都没有?再回来。

她喜欢吃的东西做了,但是摆在桌子上等到凉了,馊了,没有?人来吃。

她喜欢的衣饰买了,但是摆在柜子里,陈旧了,也没有?人来穿戴。

后来那几年,

所有?人都说沈琅已经疯了。

因为?他一刀一刀,凿穿了自己胸骨,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用了献舍的阵法,要将自己的躯壳献给谢延玉,可是她的魂魄不知所踪,就?连献舍也献不成,甚至因为?这样?阴邪的法术用多了,他已经跳出轮回,成了妖不妖鬼不鬼的存在,连求死也不能?。

所以他生生撕下了自己的脸皮,重新给自己做了一张脸,是谢延玉的脸,他穿她喜欢的衣服,梳她喜欢的发式,戴她喜欢的珠钗,用她的脸活着,对着镜子吃他做的那些吃食,妄图抓住一点她还在的错觉。

但终究是错觉,是假的。

他奢望着能?再看见她一眼,哪怕只是最简单的场景,

像过往回忆中那样?,他坐在桌前,不动声色观察她对哪一道菜多动了一下筷子,但连这样?日常的小事,都成了他的奢望与愿景。

他真?的很想看见她吃饭,梳头,换衣,任何一个小动作。

也真?的很奢望她能?够一口一口,吃他给她做的,她喜欢的东西。

这时?候沈琅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他指尖上有?一些烫伤的痕迹,伤口很新鲜,即使?用了治愈术,也没这么快能?恢复,是他做点心的时?候不小心烫出来的,他不想去外面买,他想看她吃他做的,伤口也不觉得疼,只觉得甜蜜和愉悦。

他有?些期待地问她:“要不要尝一下,看看合不合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