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躺着的罗宁回了一句。

“你不想?你不想的事情多了去了,”宋文慧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你还不想回来工作,就看看你现在这个状态,生病都不知道去医院,你让我们怎么放心,就这样还天天想搬出去住,你连自己都养不活……”

罗宁不吭声了。从小到大每次生病总是先要挨顿骂,自己越是反驳,那旧账真的可以翻到明天早晨了。

自从辞掉工作回家考编,她整个人都是低能量的状态,好像陷入了一个挣扎不出来的泥潭,她也没有太多的朋友可以出来散心,她有段时间很想养宠物,但是罗振阳和宋文慧都极其反对,固执的认为宠物都不干净。

前段时间她去超市里买了几尾银鱼,养在了一个玻璃鱼缸里,下面还铺上了洗干净的细沙和水草,结果不出两个星期,这几条小鱼一个接一个的翻了肚皮,浮在水面上咽了气。再后来她干脆去花卉市场搬了几盆多肉回来,一排排摆在窗前,整整齐齐像童话里站岗的小锡兵,一个月之后,大部分多肉都变了色,扒开土一看,原来是罗宁浇水浇的太多,根都泡烂了……

去打针的医院和上午拔牙的口腔医院紧挨着,路过的时候罗宁有意无意往里面看了几眼,里面看着像是要下班了。

刚挂上点滴,罗振阳就打来了电话,宋文慧要赶回去做饭,罗宁让她先走,自己一会儿坐地铁回家。

两小瓶盐水,滴的不算快,罗宁的血管比一般人要细,凌乱的分布在苍白的皮肤下,针头周围一圈都在隐隐泛青。她小心翼翼地把手垂在衣袖外面,身体向后靠,上半身埋进黑色羽绒服里,这件衣服她穿了五六个冬季,运动品牌的基本款,宽大厚实,每次裹住身体的时候,会感觉自己像一只即将冬眠的松鼠,心底浮上来一股奇异的安全感。

输液室的人不算多,但不怎么安静,有小孩子在哭闹,对面的一对老年夫妇偶尔还互相呛几句,这里的座椅是背靠背的形式,身后坐了一个和她相似年龄的姑娘,罗宁猜测她是在给男朋友打电话,语气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下班就直接过来看看我,离的很近,没几步路,咱俩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你就那么忙吗?”

对方的回答似乎让她不怎么满意,罗宁从她的声线中也能感受到一种不甘心的妥协:“那好吧,你快点来,我最后一瓶马上要结束了。”

冰凉的点滴顺着血管滑进身体里,再怎么裹紧衣服,半边身子都是凉的,宋文慧在照顾子女方面向来粗心,罗宁也有些埋怨自己,怎么就没带个水杯过来,当下想喝口热水都没有办法。

她忍了十分钟左右,口腔上拔牙的创口还是滚烫,发干的喉咙都带着一丝血腥味,对面的老夫妻吵架吵到彼此都口干舌燥,其中一人拿着保温杯出去,不一会儿接了热水回来。

外面肯定有饮水机,不如去问医护人员要个一次性杯子。罗宁心想着,就准备起身,用没有打针的左手去够上面挂着的盐水瓶。

“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后面响起的声音顿时让她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讲话动听的男人,罗宁认识的不多,今天上午碰见的那人算一个。

罗宁把伸到一半的左手缩了回来,后背莫名紧绷起来,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她意识到后面的女孩是谁。

郑欣宜把缠着绷带的手放在李煜安面前晃了一晃:“扁桃体发炎,只打今天一天,我从剧院下班直接过来的。”

只听见李煜安“嗯”了一声。

罗宁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是要穿衣服准备离开的发出的声响,她把自己重新埋进羽绒服里,缓缓垂下了眼。

郑欣宜说:“我没开车,也没吃饭,咱俩一起?”

不怪刚刚罗宁听不出郑欣宜的声音,她哑着嗓子,再温柔的语气也讲不出从前柔情似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