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蕴没有动怒,“母亲既然?要论祸根,不妨摊开算。去年太后强征陇右军田,三哥在奏疏里用朱砂圈出?柳氏私铸兵器图样,柳尚书可是当?朝骂三哥为?‘竖子’?”

郑氏怔住。

“您总说三哥因我触怒先帝,却不见他执意清查禁军空饷时,有人往御前递了十几道弹劾折子。”清蕴看着她,“真正要他命的?,到底是小儿女情谊,还是挡了别人百万雪花银的?财路?”

平时郑氏挑刺为?难,清蕴可以视而?不见,也可以圆滑周旋,但她不会一味柔顺。

“母亲此?刻逼我入宫求情,是要让陛下看见王家与柳氏撕咬,还是提醒太后该灭谁的?口?”清蕴突然?抓起案上几张纸,泛黄纸页放在郑氏面前,“这供状里夹着柳氏钱庄的?兑票存根,三哥若真受贿,怎会用柳家商号过账?”

“您比谁都清楚三哥不会碰脏银。”清蕴的?声音陡然?转轻,"可您对?事实视而?不见,而?是在这里为?难于我,甚至要借我挑起太后怒火,到底是怕三哥死,还是怕他活呢?”

郑氏哑口无言,她那些话确实有大半在发泄怒火,没想到会被?一条条地?驳回,又怒又怔,脸色青青白?白?。

王贞失望地?看着儿媳,这么?多年了还是没长进,喜欢钻牛角尖,遇事就冲动。

他对?儿子道:“明天你拿我的?玉牌进宫,不必求情,只管问陛下和太后讨要三司会审的?恩典。”

起码得要个相对?公平的?裁定。

王维章应是。

王贞再转向清蕴,“你单独随我来。”

清蕴:“是。”

王贞交待的?什么?话,其他人不得而?知?,郑氏转头被丈夫训斥了顿,不甘心道:“就算我冤枉了她吧,三郎是她夫君,现在有难,她去求求人怎么?了?还是说她的面子比三郎性命还金贵?”

王维章:“……”原来刚才说了那么?多,她压根没听进去。

心中有了成见,确实难以保持理智,王维章也没继续责怪妻子,只道:“这事我们心里都有数,他少不得要吃点皮肉苦,一味埋怨清蕴也没用。你实在着急,就陪母亲去礼佛吧。”

郑氏犹豫会儿,还真陪秦夫人礼佛去了。

**

清蕴没打算进宫,就算文昭帝愿意帮她,也没多少用处,他根本做不了主。

她进刑部牢狱去看了王宗赫。

刑部大牢深处飘着腐草与血锈的?气味,清蕴跟着狱卒转过三道铁门。

最?里间的?牢房里,王宗赫正借着高窗漏下的?天光在墙上写算,听见锁链响动时指尖微顿,石灰墙上留着半道未写完的?堤坝截面公式。

“三哥倒是清闲。”等狱卒退到远处,清蕴才开口,手指拂过栅栏。

她今天特意穿了暗纹不起眼的?雪青襦裙,鬓边珠钗换成银簪,在王宗赫眼中,像支误入幽暗处的?玉兰。

“这里潮气重,该穿件披风来。”

“没那么?凉。”清蕴从食盒底层取出?温着的?药盅,“母亲很担心你,在广济寺供了长明灯,父亲前日面圣,提了三司会审。”

她把家里的?消息一一道来,目光扫过他手腕,那里留下了几道结痂的?伤口,果然?有人对?他用了私刑。

王宗赫接过药盏,忽然?握住她欲缩回的?手,看起来像是久违见面的?小夫妻亲昵。

“青石遇水膨胀的?周期是六个月左右。”王宗赫声音很轻,拇指摩挲着她掌心薄茧,“算着日子,秋汛该到开封府了。”

清蕴微顿,“你的?意思是……要决堤了?”

王宗赫低声,“很多人就在等这个。”

其中最?有势力的?一方,也是她最?熟悉的?那个。

等溃堤之日,恐怕就是“清君侧”檄文传檄天下之时。

王宗赫入狱以来,慢慢理清了接下来局势走?向。如果可以,他其实想保住黄河护堤,但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