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入阁这些年?日日谋国、夙兴夜寐让他?生了倦怠,许是被昨日登基大典上清蕴和李审言接受百官跪拜的画面扰了一晚而疲惫。总之,此刻王宗赫抛下那些自律, 不想起。
鼻间嗅不到那股熟悉的香气, 也是,过去?这么久, 无论什么味道都早该散了。纵使?能请她为自己?调制同样的香, 也和她枕在身边时截然不同。
“公子, 还?不起吗?”疏影的声音隔门响起。
王宗赫:“就?说我不舒服, 今日不去?。”
话刚出口, 他?猛得睁眼,抚向?喉结,而后缓缓坐起身。
三十六岁的王宗赫稳重从?容,声音低沉有?力, 充满在官场经年?沉淀出的威严。可刚刚的声音宛如青涩少年?,带着明显的稚气。
这一起身, 他?又发现了屋内布局的不同。
经清蕴两年?布置, 春诵堂的内室早就?不止有?书,还?添了屏风、茶具、香器等物。而眼前?的寝室,除了床桌,就?只剩下两排满满的书架。
疏影推门而入, 担忧道:“公子哪里不舒服?我立刻告诉夫人去?请大夫。”
王宗赫一阵怔愣,疏影竟成了少年?模样。
他?莫不是在做梦?
意识恍惚间,疏影见他?不回应已经急得三两步上前?, 凉手贴上额头,嘟哝道:“难道是昨晚上下雨没关窗,着凉了?”
不动?声色地掐了把自己?,感受到清晰的疼痛,王宗赫拂开人,赤足走到书架前?,从?小抽屉中取出唯一的手持铜镜,果不其然看到一张熟悉又年?少的脸。
“如今是哪一年??”
疏影满腹疑惑,依然如实答了。
是自己?十岁这年?。王宗赫仍有?些分辨不出,到底是身在梦中,还?是自己?发了癔症,亦或是……
转身推开窗,庭院被雨雾笼罩,朦朦胧胧看不清全景,隐约可见几棵熟悉的树,远不如记忆中高大粗壮。
不一会儿,王宗赫眼睫、眉毛、发丝都覆了层雨丝,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宛如一樽木桩。
疏影从?未见过公子这模样,悄悄打量着,竟有?点毛骨悚然,不会是中邪了吧?
他?伸手在王宗赫身后轻晃,分明悄无声息,公子却好?似背后长眼了般,“我没事。”
疏影试探,“那刚才是……”
“昨晚忘了关窗,半夜才发现,许是有?些着凉,去?取碗姜汤来?吧。”
踟蹰几息,疏影照办了,看着人把姜汤一饮而尽时关切问:“今儿不舒服,要不邱先生那儿就?告个?假?反正公子平日里主要是在学堂听课。”
王宗赫记得自己?十岁左右时是在京城有?名的学堂进学,家中还?另外请了教历法时节的先生,此时应该在学堂的假期中。
他?道:“无事,时辰还?早,我去?练套拳法出出汗,应当就?差不多?了。”
疏影敬佩非常,果然还?是他?家公子。
练过拳法,浑身汗涔涔,思绪越发清楚,身体的感知也越发敏锐。王宗赫一直在佯装无异地做所有?事,脑海中冒出过许多?猜想,甚至联想到家中小辈看过的离奇话本,譬如遇到精魅妖鬼之流。
但直到上完今日的课,他?都能确定,自己?如今确确实实是身处二十多?年?前?,身边的人和事亦为真实而非虚幻。
佛家有?轮回之说,他?是否入了同样的轮回?
傍晚,在膳桌和长辈们一同用过晚饭,王宗赫净过手,平静地抛出一句话,“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我想外出游学。”
他?看见父母面露讶然,祖父母对视一眼,祖父王贞先开口,“三郎年?纪尚小,经史子集还?未读通,为何想去?游学?”
王宗赫将手中布巾叠放整齐,置于一旁,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将内阁重臣的沉浑气压下,让属于少年?人应有?的、清澈而不失诚恳的音调流淌出来?,微微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