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繁打量着刘琮, 面容平平无奇, 无甚能让人一眼记住的特质,是那种在人群中对视过后很快就会被人忘记的长相。

此人入仕四年来, 并无出彩表现,政绩无优, 隐没于众臣之中不为人所知。今日恐怕是他除四年前被点位状元之时以外,人生中最受人瞩目的时刻。

“刘琮。”赵锦繁唤了他一声,问道,“你说你杀了江亦行?”

她视线锁在跪在大殿中央之人上, 语调一顿,沉声道:“怎么杀的?”

满殿皆静, 百官齐刷刷朝刘琮看去。

刘琮摁住自己颤抖的手,目光从未有过的坚定,跪在地上缓缓直起身来,回道:“回陛下,微臣没有杀他,江生系自缢而亡。”

话音刚落,满朝哗然。

“他说什么?他说江亦行是自缢而亡?好好的状元不当,为什么要寻死?”

“荒谬,简直荒谬。”薛太傅忍不住怒斥,“你击登闻鼓说你杀了人,要求陛下亲审定罪。现在又当堂翻供说你没杀人,你当这鼓是你击着玩的,这大殿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依大周律,无故击鼓,扰乱朝廷秩序者,下狱杖百。”

殿中朝臣纷纷附和。

“太傅所言极是,此举岂非戏耍天下臣民,欺君罔上,论罪当诛。”

“好好的官不做,跑来胡闹,也不知道他这么做图什么?”

赵锦繁神情自若,看着刘琮道:“说说吧,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刘琮抬头掷地有声道:“江生自缢与微臣击鼓只为一事。”

赵锦繁道:“何事?”

刘琮高声答道:“为一人洗冤。”

闻言朝臣皆惊,倘若想要鸣冤有许多途径,县衙、京兆府、刑部、大理寺,递交状纸之后皆可依规查办,以此人官身,在这些官衙司职的官员,看在同朝为官的面子上,必定不会随意含糊了事。

但此人却绕过这些官衙,大费周章,把事情闹大,弄到如今这般难以收拾的局面,逼朝廷不得不重视此事,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理由恐怕只有一个

他想要申的冤,去这些地方没用。

到底是什么样的冤情,值得他抛却一切,以命相搏?他口中那个背负奇冤之人又到底是谁?

众臣疑惑间,刘琮出声道:“微臣想请陛下准许一人入殿。”

赵锦繁问道:“何人?”

刘琮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出一人姓名:“陈守义。”

听见这个名字,沈谏眼眸微敛。

众臣神色各异,新来的臣子一脸茫然,老臣们则或讶然,或惊恐,或一言难尽。

只因他口中所道出之人,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如何进殿?

高台之上,荀子微看向赵锦繁,问道:“风雨欲来,你当如何?”

赵锦繁清楚,他是想提醒她,接下去事情的发展,未必对她有利,说不定她会因此陷入极其不妙的境地。

她告诉荀子微:“朕自当迎难而上。”

听见这个答案,荀子微并无意外,只是低头笑了声:“那就请吧。”

赵锦繁悄声问他:“您如今还是我的同谋吗?”

荀子微道:“当然,今日还是。”

“那就成。”

赵锦繁定了定神,对刘琮的请求,回了一个字:“准。”

无名碑被动过土一事,想必刘琮早已知晓。她记得当时去到无名碑前,碑上题字看上去很新,似乎经常有人为它补漆。

底下众臣惊疑不定,大白天的身后泛起阵阵凉意,正想着到哪里去找陈守义的鬼魂,未过多久,自殿门外抬进来一副枯骨。

楚昂看见这副枯骨,微微一愣,朝高台之上的两人望去,见这两人神色便明白这两人早知道这枯骨身份,明明是三个人一起去挖的,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言怀真盯着枯骨,若有所思。

朱启面露不忍之色。当年陈守义被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