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荀子微看出她为难,善解人意地替她解释道:“陛下是在问我,沈谏是怎么从心系天下的清贫士子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

赵锦繁轻瞥了荀子微一眼:“啊……嗯,对。”

楚昂见他们两人坐得很近,插不进一个人,只好坐到了一旁。

他抱着只酒坛,加入两人的话题,道:“其实我也挺好奇这事的,从前听我父……咳那个老头还夸说沈谏是难得一见的仁臣,也不知怎么的,没过几年这人就成了百姓口中人人喊打的奸臣?我同徐副将几个一道去酒楼喝酒,每次都能听见有人骂他。”

荀子微道:“一个人的改变并非一蹴而就,但我想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

赵锦繁问:“哪件事?”

荀子微道:“说来话长,当年他因‘污蔑’永安侯世子剽窃他策论,而被冯文打压,导致迟迟未能授官。原本一个小小进士有没有被授官根本无人在意,但沈谏不愿意放弃自己,抛弃自尊放下骄傲,跪在冯文府门前认错,恳求他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楚昂惊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说跪就跪啊?”

这若是换做他,是打死也不可能对冯文那种人低头的。

荀子微只是说:“沈谏是个有勇有谋之人。”

楚昂道:“那后来呢?冯文给他机会了没有?”

荀子微道:“当然没有,不过他本来也没指望冯文会搭理他。”

楚昂不解:“那他还去跪?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荀子微却道:“未必。”

赵锦繁思考片刻,了悟道:“是因为冯府附近住了太傅?”

荀子微朝她笑道:“猜得不错。”

京城地界,官做得越大,住得离皇城越近,高官和高官通常住在一个地。那会儿冯文被赐封为太师,与身为太傅的薛霁府邸相邻。

荀子微道:“太傅是个惜才之人,见沈谏跪在冯文府门前苦求无果,实在看不过眼去,一道折子把冯文给告了,狠骂他辱没进士和无德。你父皇看不惯冯文已久,借着这道折子,敲打了冯文一二,迫于形势冯文只好认栽,沈谏也得以有了官位。”

楚昂愈发不解:“既然如此,为何沈谏不一开始就去找太傅?”

赵锦繁道:“一则沈谏是冯文的门生,无缘无故太傅不好手伸太长。二则太傅是个清高的人,如果沈谏背叛自己的老师,主动求上门,他反会因此看低沈谏。”

荀子微又朝她笑道:“正是如此。”

楚昂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赵锦繁,又瞥了眼他扬起不下的唇角,眉心微蹙。怎么从前不觉得他那么爱笑?

荀子微察觉到楚昂微蹙的眉头,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楚昂皱着眉,顺手从桌上拿了块切好的梨吃。

荀子微看了眼桌上摆着的果切,对一直坐在一旁默默无言的言怀真道:“这果子是适才言卿帮着切的吧?刀工不错。”

言怀真突然被叫到,愣了愣,回道:“臣以前常用刀,刀工还可以。”

楚昂正吃梨,听到这话,想起言怀真常拿刀剖的是什么,两眼一翻脸朝地猛吐了起来。

言怀真心想,今日过后楚昂必定更恨他了。

赵锦繁轻叹一声,看向荀子微,继续接着方才的话头道:“那沈谏被授官之后呢?”

荀子微道:“他虽得了官位,然有冯文在,他也得不了什么好差事。授官旨意下来,毫无意外,他被派去了北方沿边一处荒芜地界任知县。”

赵锦繁问:“去了何地?”

荀子微凝视了她一会儿,道:“浮州。”

浮州位于黄河以西,在十余年前大周位于北狄议和之前,战乱频发。由于连年战乱致使此地人烟稀少,田地荒芜。

明眼人都知道,想在这种地方做出政绩十分艰难,做不出政绩,就无法被调任回城,去了那里几乎等于有去无回。

当然,艰难不代表没可能。

赵锦繁道:“浮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