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苦守瀛洲,与敌军厮杀月余,终于赢下了这一仗,可赢下这一仗的代价太大了。昔日繁荣的土地浸染了鲜血,死伤无数,哀嚎遍野。你的母亲,你的叔伯皆在瀛洲牺牲,包括你父亲自己,也险些丧生于此。”

拼尽一切,守住了那方土地,明明立下大功,回到京中得到的却是国君一场鸿门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说不心寒是假的,但很快北狄欲破祁州南下,倘若真让敌军得逞,南下渡了黄河后果不堪设想。你父亲放下心中芥蒂,急忙奔赴前线对敌。”

“敌军此次来势凶猛,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大周军处于劣势,很快就要招架不住。祁州城内伤亡惨重,人心涣散,你父亲手下一名副将实在撑不下去了,劝说你父亲撤退。他说国君不仁,不值得他们为其卖命。”

“但你父亲没有退。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这一退,以后脚下这片黄土就不再是大周领地,站在这片土地上的大周子民,都要对北狄人低头哈腰。国门若破,国将不国。最后他留下一句话,就毅然决然冲去了前线。”

楚昂道:“哪句话啊?”

宋夫人正要回答,定国公红着脸咳了几声,阻止了她。宋夫人摇头笑笑,没再答下去。

楚昂哼了声,虽然他老爹不肯告诉他,但他隐约猜到了是哪句。有一年他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留给他与母亲的绝笔里曾提过一句

“将士许国,身死而无悔。”

宋夫人接着道:“你父亲背上这刀上便是祁州那一战留下的。那一战北狄人没讨到好处,但大周也实在撑不下去了,粮草将尽,兵力不济,无奈之下只能放下大国威严,与昔日臣服于自己的蛮夷议和。也就有了之后议和金那事。”

楚昂看向自己老爹:“难怪那阵子你整日不肯见我,原来是在养伤。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定国公撇开头去:“有什么好说的。”

宋夫人道:“那会儿陆夫人刚走了不久,你父亲怕你更伤心,不敢告诉你。”

楚昂瞥了他老爹一眼,突然觉得他老爹顺眼了一点。

楚昂支着下巴道:“这么说来,议和金失窃一事,果然还是冯文最可疑。”

定国公沉思片刻后道:“说起这个,我记得冯文背上也有刀伤,好像就是去送议和金那会儿受的伤。”

楚昂道:“那就是他没错了。”

定国公犹豫:“不过……”

楚昂道:“不过什么?”

定国公嘴角一抽:“冯文说他自己背上这伤,是晚上出去解手,不幸在茅厕遇到强盗打劫,逃走的时候被刺伤的。”

楚昂:“……”

*

玉泉山庄后院,春泉居。

冯文摸着脖子上被夫人挠破的地方“嘶”了声,怒目瞪向自己的得意门生,叱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沈谏无奈摊手:“我这也是为了老师您的清白着想。我看您还是好好说说您这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免得被误会成是窃走议和金的贼首。”

冯文冷笑了几声道:“你倒是挺信任我。”

沈谏道:“老实说您这人坏得很,不过尚算有那么点底线。如若不然,我也不可能还有机会爬到今日这位置。”

冯文道:“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

沈谏笑道:“当然是夸您。”

冯文长叹了一声,想起了那段不堪的岁月。

当年大周被迫与北狄议和,他与楚骁、傅凛三人负责护送议和金与北狄人和谈。

那会儿楚骁重伤刚愈,身体虚弱。傅凛为人刚直,又是那副一根筋的愣头青脾气,一看就北狄人就两眼冒火,杀气腾腾。

与北狄人洽谈议和事宜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到了冯文身上。冯文每天跟北狄人摆笑脸,摆得嘴都抽了。

当时北狄人不仅要议和金,还要求大周割让沃城。沃城地处西北,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