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翻了几页,找到记有荀氏先祖第十六代孙姓名的页面,一行一行往下看。
大郎,荀理,字正清,生于甲子年……
二郎,荀无玉……
三郎……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
家谱最后一部分,记录的是荀氏后人们的杰出事迹。这其中都是些彰显荀氏一族美好品格的感人故事。
直到赵锦繁翻到了与信王有关的那一页。
美好品格别想了。
感人故事不存在的。
整整二十页纸,无一例外都是他的过往战绩,大大小小二百八十九场战役无一败绩。
赵锦繁:“……”
这位信王,可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赵锦繁想起一些关于信王的秘闻。
传闻他从小就与众不同、特立独行。
幼时在家塾中,学什么都很快且轻而易举,是名被公认天赋卓绝的少年。没什么人愿意与他为友,因为接近他只会让人有挫败感。
一般情况下,小孩子的内心都比较脆弱,遇到被人孤立这种事,难免伤心。
但信王绝不会。
他从很小时就有了觉悟。人本来就是一个人来到人世,靠自己努力活着,最终也会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无意义的人情关系,不仅毫无用处,还会成为阻碍自己前进的负累。
他身上没有过同龄人该有的脆弱与无助,因此无法满足那些拥有美好品格的长辈们心中的助人情节。
长辈们只当他是个怪胎。
十余年前,荀老将军在战场上牺牲。他的棺椁被抬回西南老宅时,沿街的百姓一路哭送,灵堂内哀泣之声四起,所有人都红着眼惋惜老将军的离世。
除了信王。
他的眼里没有一滴眼泪,脸上也没多少哀痛之色。
长辈们痛斥他无情无义,是个白眼狼,替自小悉心教养他的荀老将军不值。
信王却回:“他不喜欢看人哭。”
这个他指的便是死去的祖父荀老将军,一个乐观开朗爱笑的老头。
长辈们又骂他:“混账,你懂什么!”
人们常说死者为大,但事实上,死人的意愿并没有那么被看重。在所有人都流泪的场合,你没有眼泪就是罪过。
葬礼中途,皇帝从京城派来给老将军送行的使者到了。
荀家人盛情招待了来自京城的使者。
皇帝赞颂荀老将军为国捐躯的高义,送来许多赏赐,告诉荀氏后人们要记住皇恩浩荡。
信王的伯父荀彦作为新任家主上前恭敬谢恩。
白天刚谢完恩,晚上就躲在灵堂痛哭流涕,嘴里不停骂着:“该死的!”
皇帝昏庸无能,国家积弱已久,百姓疾苦,国库空虚,泱泱大国竟找不出几个得用的能臣武将。
若非如此,老爷子也不会年近花甲还要一路颠簸赶去北边支援前军,更不会因为等不到粮草援兵,靠意志苦撑一月后,力竭而死了。
这样下去大周迟早玩完,老爷子从前期盼的盛世,永远也不可能到来。
该死的狗皇帝还有脸派人过来,谢他妈狗屁的恩……
在骂遍赵氏祖宗十八代后,他伯父才注意到年幼的信王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后。
长辈们都去休息了,只有信王还留在灵堂守夜。
信王盯着平日里威严不苟言笑,其实会偷偷躲起来发脾气哭闹的伯父,道:“皇帝不行,那就换一个。”
他的伯父约是哭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有多大逆不道,还顺着问了句:“换一个,换谁?赵家人就没个像样的。”
信王答:“我。”
这简单直接的一个字回答,让他的伯父吓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等缓过神来,立刻把他关进祠堂思过。
他的伯父告诉他,绝不能有这个念头。这是不忠是不义,他年纪小不懂事说错话,跪在祠堂里好好思过,等想通了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