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自虐地用冷水冲头。

他就把脑门贴在冰凉的自来水龙头上,再侧过头把脸贴上去,让自己清醒,对着洗手池里“哗哗”流走的水,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你就这样放弃了么,瞿嘉,你要放手么?对你曾经说过的狠话,你放出的豪言,你的信仰,你对周遥曾说出口和尚未说出口的内心承诺,你就像懦夫一样放弃?

没有,没有想要放弃。

身边每一个人对待他都这么好,都已对他仁至义尽,对他如此忍耐和宽容,都好像随时随地要伸手拉他一把,想要跟他说,别放弃了,瞿嘉,我们都还没有放弃你呢。尽管如此艰难,我们大家想拽着你一起往前走下去。

就他请病假的这两天,他们班主任老爷子坐了两站公车,到“五芳”小吃店,站在店里仔仔细细看过一遍,吃了顿早饭才离开。老爷子原本可能实在忍不住了,想过来找当妈的聊聊,要高考了,都冲刺了,连我这慢性子老家伙都坐不住了,真的不能再耽误你儿子了!……看过一圈之后,老爷子临走就跟瞿连娣说,“你也保重身体,身体最要紧的,考学什么的,让瞿嘉尽力而为,大学那道门槛绝对不会是决定人生命运的终点了。”

俞静之其实也悄悄来过,在瞿嘉不在店里的时候,拎几盒保养品,说几句安慰话。

还有,周遥。

周遥为他所做的一切。

周遥的陪伴从未离开。

身边每一份心意都是真心实意,这些却又阻不住滔滔的江水,挽不回倾泄的命运。

他并不懦弱,只是突然就疲惫了,有些退缩了,又很心疼周遥。

那天放学下了小雨,瞿嘉因为身上带伤,就坐公交车回家。

他打了雨伞,胶鞋踩着胡同口一地泥泞,进到大杂院里,老远望见他家檐下多出一辆自行车,就靠在他那辆破车外面。

也紧靠着,脚蹬子缠着,乍一看他都悸动了恍惚了,还以为……以为周遥换了一辆他不认识的破车吗?

遥遥来了?

他家门槛上蹲着个人,用雨披罩住头脸,在房檐下缩着脖子躲雨呢。

蹲着的人一抬头瞧见他,笑了一下。瞿嘉这心口上噼里啪啦就被一阵大雨点子给浇了,把一丛心火浇灭。

怎么可能是周遥。

周遥那么宝贝那辆宝蓝色山地车,不可能换掉。周遥就算换车,也是再来一辆帅气拉风的名牌山地,不会弄一辆没有大梁的“永久牌 ”25女车吧?

夏蓝从门槛上站起来,雨披的帽子就被风吹开,头发湿了,鼻头和手指都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