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贤避不开,只能走上前,小心翼翼道:“陛下,微臣来看?一眼娘娘。”

萧烬不仅不避让,连点头也不曾有过,他就站在?床边,眼神空洞,仿佛已随着?时间风华成沙。

陈贤只好当着?萧烬的面,与沈玉衡说了几句话。

他意识几乎已经不怎么?清晰,陈贤只能凑近去听他的话,看?见男人原本便色浅单薄的唇,仿佛枯萎的花瓣,只剩下薄薄的一片,一半透明,几乎快要消散在?风里。

陈贤甚至没能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能勉强听见一句“照顾好小十九”。

一大把?年纪的人,眼泪一把?把?往下流个不停,几乎快濡湿了整片前襟,站也站不住了。

萧烬很快让人把?站不稳的陈贤带了下去。

随后,大门紧闭,不再打开。

陈贤和一众大臣跪在?外面,几乎要和那些?断续沙哑,经久不断的哭声融合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听到吵闹的空气里,钻入了一声全然突兀的声响。

陈贤猛地抬头,浑身剧烈的震颤。

殿门紧闭,朱漆映着?臣子们惨白的脸。

死寂中,刺耳的裂帛声骤然击碎了哭声阵阵的空气,紧接着?是刀剑狠狠砸落的,混乱却又破碎。

漫长的破坏声结束以后,陈贤的心脏突然抽痛。

他听见了一种压抑到几乎撕裂,空洞虚无,类似某种不知名野兽嘶吼的恸哭声。

任何?人体所?创造出的声音,都无法将这悲鸣囊括其中。

陈贤此生从未听过,像这样,完全不似人声,几乎撕心裂肺,要将人的心脏生生扯碎的哭声。

刹那间,他已泪流满面。

耳边不知不觉已经充斥了更凶猛的哭声与呼唤声。

萧晏站在?陈贤身边,望着?他苍老蜷缩的身影,并未哭泣,只留有脸颊上深深擦不去的两?排泪痕。

过了很久,清濯殿里再也没有过什么?动静,陈贤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放大,他试探性?地看?向萧晏。

萧晏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现在?还不会。”

陈贤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他年事已高,实在?支撑不住昏了过去,醒来时已是两?日之后。

尸骨并未下葬,停灵暂存清濯殿。

下葬前的白事全部?按照宫廷内的最高规格,甚至前朝一些?帝王下葬都不曾有过这等重视。

陈贤想?,老祖宗立的停灵三十日的规矩,想?必萧烬也不会遵守。

在?他还为沈玉衡的死浑浑噩噩之时,本该最无法走出来的萧烬却迅速恢复了早朝,重新回到了朝野。

起初陈贤只以为是帝王心狠无情,但接下来萧烬展开的为期一年的大清洗,却让陈贤叹为观止。

最严重的户部?刑部?吏部?这三部?几乎被连根拔起来了次大换血,其他位置,从钦天监监正到江南漕运总督,但凡权势滔天家产无数的,无一幸免。

就好像在?急着?为谁铺路一般。

陈贤已经不再敢掺和宫里的事,只想?好好安度晚年,将仅存的余生走完,仅此而已。

只是偶有几次进宫,遇见过萧烬。

他明显瘦了,眼底乌青深重,惨白色的皮肤下青紫血管清晰可?见,仿佛凶残的鬼影。

再也无人能收住他的锋芒。

这段时间,萧晏时常回到皇宫中,自己幼年时曾常住的元阳宫。

那里距离清濯殿不远,每到大风天,风中都会传来好听的萧萧声,是清濯殿的竹声。

那里用来停灵,已经空置许久。

陈贤不知第多少次听说萧晏又去了那里,不禁思考,竹声如今是否还在?。

清洗持续了整整三年。

朝廷上如今已是崭新崭新的一片面孔,除了少数清廉保身的好官,其余皆是忠心耿耿,初入仕途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