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的声音,楚鸣珂沉默地立在皇贵妃身旁,不露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站在台上环顾,没看见赫连昭他今日要参赛,参赛的选手都不在此处。
今日要射柳的都是诸位公卿的公子和使团中的勋贵,楚鸣珂微侧过脸,目光掠过建宁帝,看见另一边的陈妃正朝他们看来,一双美目之中尽是嫌怨与讥嘲。
楚鸣珂收回目光,突然听见建宁帝开口询问:“为何少一人?”
他循声望去,只见誉王派来献马的使者立于台下,跟随而来的护卫分作左右两列,左列五人,右列则仅有四人。
为首之人闻言,脸上浮现出惶惶神色,忙下跪道:“回皇上,那孩子年少,不曾进京面圣,今日起来便觉得身体不适,恐在皇上与诸位大人面前现眼,故而不敢前来。”
话音才落,台上便传来轻松的笑声,为首那人的脸上也露出笑容,不住蜷起袖子去擦额角沁出的冷汗,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但就在他继续开口,准备说明誉王为了这匹马费了多少心思时,余光却瞥见身穿御马监服饰的太监快步上了看台,踮脚附在楚鸣珂耳旁快速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楚鸣珂抬手将那太监屏退,同时离开皇贵妃身边,快步走到建宁帝身侧:“主子,都准备好了。”
建宁帝闭着眼睛应了一声,楚鸣珂便朝台下打了个手势,看台四周的锦衣卫便上前来,恭敬地将誉王派来的使者请下场去。
取而代之的是早已在台下摩拳擦掌的公卿勋贵,一水儿的青年人跟在御马监太监们身后被请上场,个个短衣箭袖、长裤革靴,衬得他们身高腿长,俊美无比。
楚鸣珂垂下眼睛,看见赫连昭。
从不离身的玉佩不知被收去了何处,他今日只穿了一身玄金胡服,勒金抹额、佩金耳环,一头黑发被编成细长的牛芒辫,辫尾坠着小巧的金环,分出了几绺束成马尾,用一枚金冠束起。胡服贴身,衬出他宽肩窄腰、肩背挺拔,赫连昭剑眉星目立于人群之中,英气逼人,只一眼便引人注目。
他身上的金饰在烟雨朦胧之中反射着微光,楚鸣珂站在台上注视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台下的赫连昭似有所觉,仰面朝他看来,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相遇,而后错开。
马奴牵马上前,供众人选马,这些马皆出自御马监,是上等中的上等。赫连昭选好了马,再次抬头,只见楚鸣珂已下了看台,行至场中。
杂役娴熟地将鸽子放进被劈成两瓣的葫芦内,而后将葫芦瓢并在一起、旋上旋钮,以双手捧着奉到他面前。
另一旁的太监便奉上笔和丝绢,由楚鸣珂在那些丝绢上写参赛选手的姓名,和铃铛一起挂在葫芦的底部。
他的字漂亮,同他的人一样,一笔一画尽显凌厉,赫连昭盯着他看了许久,直至楚鸣珂放下笔,方才收回目光。
数只葫芦被挂上柳枝,随着春风不停晃动,各人都上了马,由马奴带着去往起点,做射柳前最后的准备。
楚鸣珂又快步登上看台,从建宁帝手中接过那支用以发号施令的鸣镝,行至看台边缘,挽弓如月,朝天射出一箭。
鸣镝尖锐的呼啸响彻整座武灵围场,啸声未歇,天地间便响起隆隆的马蹄声,众人策马而出,争先恐后地向前奔去。
清明时节连日阴云,天尚未彻底放晴,马蹄自湿润的草场上奔驰而过,溅起一片杂乱的泥水,霎时便将赫连昭黑色的革靴染成土色。他策马上前,取下挂在鞍鞯上的弓,双手脱缰,感受着胯下骏马的奔腾起伏和带着土腥味的迎面狂风。
柔软的柳枝在春风下不停晃动,清脆的银铃声随风传来,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很安静,一切喧闹与嘈杂远去,赫连昭闭上眼睛,听见铃声、风声,还有鸽子在葫芦中挣扎时羽毛与内壁摩擦的声音。
他直起身,立在马上,拉开弓弦,在箭即将飞出的那个瞬间,他又听见了另一道不该属于这里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