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的一切,我都想过。我想得比你更多。我们确实有很多差异……如果真要在一起……也许会很艰难……也许会很折磨……”
他咬着牙,像是忍耐着疼痛一样艰难地吐字,低声说:“……我都知道。我并没有抱什么期待。”
无法自欺欺人,却又顾忌出口成谶,这样欲说还休地捱延着,像是故障的秒针在虚无中悬停摆颤。没有定论,也不愿去下定论,只能抓着这一刻凝滞的时间,不肯往前再探。
海戈垂下眼睑,看着他紧扣着自己衣襟的苍白的手指。他慢慢说:“既然不抱期待,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阿奎那怔怔地望向别处,好像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良久,他苦涩地说:“反正都不抱期待了,难道我还不能由着自己的心吗?”
咔哒一声,秒针挣脱了黏稠的无形之物的束缚,决绝地、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了。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看向对方,只是一动不动地沉默着。海戈轻声说:“我一点也搞不懂你。”
阿奎那盯着前方某处闪烁的路灯,幽黄,黯淡,明明灭灭,像一颗虚弱渺茫的启明星。他低声说:
“海戈,重要的不是你,也不是我。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唤起了什么……”
他慢慢地说着,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我知道,你在过去经历过太多人、做过太多这种事。可能这种感觉对你来说已经是稀松平常、不值一提……”
胸口酸胀,心好像被揪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胸腔中酸涩苦闷的涌流,继续说:“可是它对我而言……当它来临的时候……我甚至感觉……我之前所有未曾遇见过它的时光,都是为了这一刻而准备的。我无法忍受它就这样轻率地、悄无声息地消逝……那会让我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也随之草草地死去。”
他停了下来,悲哀自嘲地笑了一笑,“我又在自说自话了,是不是?”
海戈摇了摇头。这动作难以辨别这究竟是否认,还是代表他仍旧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阿奎那,”他轻声说出他的名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你偏偏对我……?”
阿奎那转过头来,抬起脸,惘然地望着他,轻声说:
“你问我为什么?我我还应该向你说什么呢?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这哪有理由呢?”
他说着,蓝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泪水。这原本是一双聪明、乖觉、轻盈的眼睛。但是现在,它沉重,潮湿,苦寂,像是结着露珠的断裂无着的草茎,像是被人遗忘在天涯海角的尽头,却仍坚守承诺、应时而至的蓝色的潮水。
这双眼睛饱含着泪水,执着而专注地凝望着另一双安静的金黄色的眼睛:“难道大海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月亮吸引吗?它只能徒劳地在自己身上掀起巨浪,一遍又一遍……试图接近那个遥不可及的月亮……
“我没有办法向你透彻地说明这一切、我也不知道怎么赢得你的信任……假如你愿意原谅我的话,跟我走吧和我在一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把这一切反反复复向你传达。如果你爱我,跟我走吧;如果你不爱我,那就像对待一件工具那样利用我你又能损失什么呢?”
……世上恐怕再没有比这更糟糕更绝望的告白了。
“现在,告诉我的答复吧。”
阿奎那忍着眼泪,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像是等待着那个至关重要的判决落地的死刑犯。在这双眼睛里,软弱和强悍,羞惭和自尊,爱和愁怨,绝望和希望,暴烈和缠绵,如此难以调和却又切切实实地交缠融合在了一起。这双眼睛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崩塌碎裂,又让人觉得他足以承受任何不幸。
……海戈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他的宇宙之中早已一片空白。唯一能觉知的,只有那双强忍着泪意的美丽的眼睛。
他怔怔地凝望着他,轻声说:“别哭。”
话音刚落,那双蓝眼睛盛满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像是突然爆发的洪水奔腾着冲垮了堤防,阿奎那冲进他的怀里,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