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拿捏人性上,陈皎是吃通透了的。
话说王家使了钱银希望陈皎说服何家撤案,只要他们不再追究,待风头过后,王震荣总有回旋的余地。
陈皎当然不会去当说客,王家作为当地士绅,首当其冲,她以后要办的就是王家。
那何大郎也是个硬茬儿,当初为寻女儿纠缠了王家许久,如今闺女被谋杀配阴婚,只有一个诉求以命抵命。
王家到底没把这等小民放在眼里,在这个门阀世家当道,人命如草菅的时代,底层百姓仅仅是天地间的一粒尘。
怕王震荣在牢里受罪,之后王家又亲自去了一趟何家使钱银,结果被夫妇大骂扫地出门。
二人铁了心要为何月讨还公道,仗着有陈九娘在背后撑腰,丝毫不愿妥协王家的求和。
怕何家出岔子,李士永等人一直在周边盯梢,陈皎要的是激起民愤,唯有民愤才能顺理成章杀人。
待崔珏和汪倪主仆抵达魏县时,配阴婚一事成为时下最热门的话题。
崔珏到了这儿便见到当地百姓围观衙门看热闹。他心生好奇,也前往围观了一回。
原是何家夫妇跪于衙门口,请求杀王震荣为女儿偿命。
之所以这般拼命,皆因膝下再无子嗣,彻底豁出去了。
夫妻原本有二女,大女出嫁后没两年病死,二女何月又遭遇不幸,无牵无挂,一根筋叫板。
崔珏随口问了一嘴,旁边的男子跟他八卦起何家的遭遇,同情道:“才十四五岁的姑娘,听说被王家活活勒死了配阴婚,王家此举实在伤天害理。”
崔珏默了默,问:“可是曾在朱州做太守的那个王家?”
男子点头道:“对对对,就是王太守家闹出来的事。”
崔珏轻轻的“哦”了一声,旁边的另一位妇人道:“王家也着实欺人太甚,通常配阴婚都是死者匹配,他家倒好,把活人拿去殉了,且何家才只有那么一位独女,哪里受得住这等不公?”
“是啊,我看夫妻俩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多半是没有孩子的。”
“这样的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听说王家还想使钱银把事情了了,何家没允。”
“真的还是假的?”
“做不得假,我姨母就住在十里巷那边,曾见过王家人走动。”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崔珏算是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朝汪倪做了个手势,二人牵着马去往官舍。
当时陈皎等人在衙门办事,徐昭得知他到了魏县,欢喜回了一趟官舍。
崔珏爱干净,这几日风尘仆仆,沐浴梳洗了一番。
时下天气日渐炎热,他一袭肥大宽松的素白衣袍,头发湿漉漉的,徐昭过来时正拿干帕子绞发。
二人熟络,平时关系也不错,总比旁人亲近许多,徐昭也不管他是否方便,自顾进屋来。
“文允可算来了,你若再不来,这魏县只怕得被陈九娘掀了。”
崔珏失笑,边绞头发边道:“合着我过来了她就会安分老实?”
徐昭:“……”
崔珏坐在方凳上整理仪容,脚上一双木屐,虽容貌不及商玠抢眼,骨子里的文士风流却是那花瓶永远也企及不到的。
徐昭想了想,把薛家送美男给陈九娘的事说了,埋汰道:“那家伙花花肠子多得要命,她居然受下了,且还特地租了宅子安置,你说荒不荒唐?”
崔珏愣了愣,皱眉问:“南城薛家?”
徐昭点头:“薛良岳。”
当即把魏县近来发生的事情细说一番。
之前二人有过联系,崔珏对这边的事也知晓一些,沉吟片刻,方道:“陈九娘确实挺会玩儿。”
徐昭连连摆手,“此人亦正亦邪,行事从不按常理,不过城里百姓对她倒是挺推崇,可见是收拢了民心的。”
崔珏笑了笑,没有答话。
徐昭继续道:“我问过陈九娘的意思,最终的目的应是想动士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