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敦岳瞳孔巨震。

贺楼乌兰捂住了嘴。

暗箭偷袭的十八个黑衣人皆无声又震撼地注视着巷中少年。

尖锐的疼痛如同火药在体内炸开,每一寸神经都被牵扯着似要断裂,每一次呼吸的轻微起伏,似乎都能感受到冰冷的利刃更进一步搅进血肉。

巨大的疼痛瞬间驱散了席卷而来的倦意。

苏戮笑了下,手指握住剑柄,猛地拔出,一条血线随着剑尖抛落,在雪地上落成一道微弯的线,如同盛放的红梅。

无人料到他竟如此决绝。

苏戮淡然望着神色复杂的丘敦岳,很平静的问:“你打算挑了我手脚筋脉么。”

丘敦岳怒道:“胡说什么!你是囡囡的儿子,王上的外孙,我怎么可能……”

“那你们怎么能保证看得住我。”

丘敦岳一愣。

少年右手按住左肩,鲜血不断从指缝渗出,他脸色苍白,语调却几乎残忍的平静:“我无归意,就算将我强行掳回北戎,又能强留几时?”

所有人都沉默了。

苏戮说的没错。

就算真的把人锁了打上十八道铁门囚住,以他的武功,越狱只是迟早的事。

再说,他们千辛万苦把寻觅多年的宝贝小侯爷迎回北戎,可不是为了当个阶下囚似的关着的。

包围巷道的十八名黑衣人面露犹疑,齐齐看向丘敦岳。

“愚蠢!”

一道带着怒意的女声打破满巷寂静,“你以为为她放弃这些就能得到她吗?”

“不可能!我告诉你不可能!”

贺楼乌兰满脸恨铁不成钢,有种看不得佳人自甘堕落的痛心疾首,“这天下女子都只会青睐有权有势的男人,你不图权谋利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反倒为了女子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你为她放弃权势,连她也会弃你而去!”

苏戮静静听着,很柔和地笑了一下,因疼痛被压得平直的眉眼带了些艳色,鲜血还在汨汨涌出,他整个人却干净得如同昆仑山尖那捧不惹尘世的雪。

“郡主不让我作茧自缚画地为牢,可这天下女子,谁又不是被人逼着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贺楼乌兰一怔。

“女子便要温良恭俭让,便要委屈自己以夫为天,嫁个有几分权势的男子,侍奉他,生儿育女,争风吃醋,这便是好归宿了么?”

“她们的心愿,她们的喜好,她们的声音,有谁听呢?”

明明很平和的声线,贺楼乌兰却觉如金锣鸣耳,震得她说不出话来。

苏戮看了眼跪在他身前的黑衣人,丘敦岳长叹一声,手一挥,十八名黑衣人皆如潮水般重新隐入夜色。

他一步一步向巷子口走去。

出了巷子,左转,不过百米,便是谢郁棠所在的古月楼。

月下棠开处,知是吾乡。

少年的温润的声线在雪夜异常清晰,毫无凝滞。

“男子不必一定要在高位,去得到女子。女子亦可高坐明堂,从容享受他人托举。”

他不是没想过,没看清,而是早已想过千千万万遍,在心中问过自己千千万万次。

明知怎样可以最快得偿所愿,可他偏偏选了对她最好的那条路。

少年行至巷口,停顿片刻,回头。

月光铺洒下来,那张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有种神性的悲悯,他轻声道,“郡主这般胸怀,难道甘于自囚闺阁,为他人作嫁?”

第43章 第43章你我成亲,可好?

谢郁棠只觉命运讥讽。

蔺檀要她嫁给他。

上一世的她,苦等此话不得,连成婚都是她从崇德帝那求来的,她怎么也没想到,曾经最想听的话竟会在自己最不想听的时候听到。

谢郁棠只觉好笑,也就真的笑了。

可这笑与欢喜无关,是全然的嘲讽与酸涩。

蔺檀眼底的光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