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郁棠却似一无所觉般应了声好,将冷掉的药碗搁在床头。
崇德帝看着她动作,眼底终于起了些许波澜,眼皮缓缓抬起:“你一走便是数月,当初父皇说把京郊的爆竹都扣下了,等你回来听漠北捷报当爆竹,放个尽兴。”许是说的话长了,崇德帝又咳了几声,“等父皇身体好了,补给你。”
两人寒暄几句,崇德帝叹了口气:“倒是闻仲……父皇答应过等你回来把他交由你亲自审问,谁知”
又是一连串压低的咳嗽。
谢郁棠轻拍着崇德帝后背帮他顺气,见他好了些才垂下眼眸:“父皇不必自责,此人很可能便是当年谋害我爹和谢氏一族的幕后真凶。敢把手伸进天牢,实在太过嚣张,父皇放心,儿臣定会揪出幕后之人,交予您定夺。”
崇德帝道:“你这是有线索了?”
谢郁棠将早就想好的托词道出,不着痕迹提了几位大臣,他们都是当年与谢清和有直接利益冲突之人,如今有的依旧身居高位,有的已然致仕返乡,但无一不出自世家大族,在朝堂上根基颇深,于暗害闻仲、追杀曹墉一事既有实力,又有理由。
皇权看似至高无上,然世家根基深厚,权势日益壮大,已隐隐有威胁皇权之势。
崇德帝看她半晌,欣慰地点点头:“你懂朕就好。”
“朕看了捷报,你做的很好,很好。”崇德帝苍老的手盖在谢郁棠手背上,拍了拍,“你一走便是数月,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便先留在养心殿,也同父皇好好叙叙旧。”
谢郁棠垂首敛目,
低声道:“是。”
宁安公主侍疾养心殿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朝野。
三个皇子怎么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谢郁棠一回来便落在了她身上,有人说是宁安公主连下边境三城,军功赫赫,深得帝心;也有人认为是谢郁棠手握重兵又锋芒太盛,引了帝心忌惮,以“侍疾”为名将人软禁。
谢郁棠神色如常地由魏公公领着往偏殿去,迎面遇上过来问安的太子。
蔺杞先是恭喜了她凯旋而归,接着话锋一转,面上露出担忧之色:“父皇可是好些了?”
谢郁棠回完话,不动声色道:“父皇素赞大哥贤明勤政,可堪大任,如今父皇龙体欠安,好在朝堂上有大哥,还有议事堂中几位大臣撑着,父皇也可安心修养。”
说完也不看蔺杞脸色,谢郁棠福了福身,便自去了偏殿。
过了会儿,巍公公来敲门,身后跟着端着茶水的小太监。那小太监低着头,瞧不清脸,只觉得异常高挑,谢雨棠无意间瞥了眼他的手,眼皮一跳,正要再看,那小太监已经布完茶水,衣袖落下来盖住手,转过了身。
那平平无奇的太监服穿在他身上竟也显得肩宽腿长,尤其是那窄窄一截劲腰。
谢郁棠蓦地出声:“等等。”
小太监脚步一顿,魏公公转身:“殿下可还有事吩咐?”
谢郁棠看了眼周遭陌生的面孔,笑道:“无事,只是本宫突然不喜喝这明前茶了,换种茶上来。”
魏公公顿了一下,笑着应了声“喏”,便差人去办了。
过了会,又有小太监端茶进来,却不是方才那个了。
谢郁棠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竟会觉得那小太监像……算了,用了这一个借口已是生硬,再找下去定会引起怀疑。
如今宫内看着风平浪静,但其下早已波涛暗涌,一着不慎便是前功尽弃,她很快便将那小太监抛诸脑后,细细思索着如今局势。
突然角落里有人啧了一声:“咱们谢大将军凯旋而归,却得了这么个待遇,感觉如何?”
谢郁棠抬眼,见蔺檀隐在一角的阴影里,抱臂似笑非笑看着她,外面人或许不知,但他有禁军统领郭守贞的消息,知道崇德帝是以侍疾为名,将人软禁在内殿。
谢郁棠对他会出现在这里没有丝毫惊讶。
“父皇性多疑,你如今功高震主,怕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圣眷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