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松维持着跪地下拜的姿势,耳边时不时响起纸张翻动之声。
许久,周琮终于将画押的证词浏览完,“嚓”地一声随手撂在了手边的桌案上,从太师椅中起身,亲自扶起洪松。
“洪大人久等了。”
洪松直视这位年青御史的俊美容颜,心神一动,稍微理解了自己那女儿为何要行当街强抢之事了。
“公务为重,微臣应该的。”领教了他的下马威,洪松微微弯腰,不敢有半分轻视。
周琮再开口说的却不是今日店内之事:“去岁年宴曾与马大人打过照面,谈及喜好,才知洪大人同晏之一样喜欢拓扑,自此相见恨晚。今日有缘会面,洪大人果然气质奔逸绝尘。”
洪松心中疑惑,面上依旧殷勤应声。
周琮神色温和,似乎可亲:“洪大人最近可有和马大人会面?”
洪松飞速揣摩他的意思,疑心周琮是要以翁婿关系往来密切作柄,只道:“回大人,微臣只在年初同夫人拜见过泰山大人。”
周琮道:“那也是许久未见马大人了,不若洪大人暂置杂务,与某同去,途中交流拓扑,也算乐事。”
洪松终于反应过来周琮的意图了,一脸为难道:“微臣诸事繁多,突然撂下实在难以交代。”
“大人说得有理。”周琮点了点头,紧接着下了决断:“既如此,便让孟康公侄婿张定迁张大人暂时帮您分忧,他乃礼部郎中,洪大人可以放下心陪晏之走这一程了。”
康斛庸的侄婿,又是礼部郎中,洪松自然无法反驳,只得再找借口:“大人有所不知,夫人近来身体有恙,女儿不成器,若是微臣此时出行,家中没了主心骨,实在……”
周琮面上没了笑,回坐于太师椅之上,呷了口杏梨茶,再看向他淡淡开口:
“听闻贵千金养有一小倌,样貌与十几年前满门抄斩的罪臣朱万化极为肖似。”
洪松脑门瞬间出了冷汗,纵使晓得有马维聪在,琅光豢养罪臣余孽并非大事,但周琮身后是长公主,这个女人不按常理出牌,为免横生枝节,不若跟他前往,到了良株跟马维聪一同接他的招。
立刻恍然道:“小女喜颜色,微臣也该是让她收收心尽尽孝,照顾她母亲了,微臣今夜赶紧收拾,明日一早便随大人上路。”
周琮:“公务紧急,需得连夜行舟,后日鸡鸣之时便能到达良株,辛苦洪大人暂且住下,夫人千金自有定迁照顾,洪大人可以安心了。”
……
永宁宫,梧桐宫中李裕躺在床上侧着头止不住地干呕,一名宫婢捧着镶嵌宝石的铜盂在她面前接着,一名按照太医教的不停的为她按摩穴位缓解症状,还有一名捏着丝帕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唇。
休绩匆匆进门,屏退三名宫婢,不顾礼仪地直直来到李裕身边,对她耳语。
“……当真?”李裕瞬间坐了起来,秀眉紧蹙,也顾不得难受了。
“关系重大,庞驻薪不敢妄论,既露口风,必是真的!”
李裕缓缓靠到了墙上,美目垂遮,一行清泪直下,久久不言。
宫灯错落而悬,殿中奢美造物一应俱全,焚香袅袅升天。
李裕曲起食指,抹过眼角,神色变得冷然。
“先把庞驻鑫控制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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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株
良株
良株作为江南道的首府,乃是晋南最繁华的城市。
宝船抵达良株码头,江上雾气缭绕,天色渐晓,月挂西山,青山影影绰绰,柔和的线条仿若风鼓的绸缎。
周琮在船头迎风而立,着紫金官服,外披银箔色锦缎斗篷,洪松、陆若年等人依序在后。
对岸百人等候,灯烛隆隆,翘首以待。
宝船缓缓靠岸,吊索梯甫一下放,马维聪便快步登至周琮身前,鞠躬见礼热情迎接。
他已是知命之年,身着深绯加襕袍,须发花白,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