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抬头去看父亲,他的脸像是被一阵黑云笼罩着,就这样盯着自己。

爹爹生气了。

顾清只觉得身上颤栗,哭着说道:“不是……不是有很多方法去报答的吗?我可以去那儿做工……都好……”

“我们就从中选择一个最快最好的方式不好吗?”

“那为什么是我嫁过去呢……我不想嫁人的……爹爹,清儿不想嫁人……清儿是……男儿的。”

回应顾清的是一声良久沉默后的一声冷笑。

“男儿?”

“是,男儿……”泪水已经凝在脸上,顾清不晓得是从何处来的胆子竟真的顶了嘴。

“不管是男儿还是女儿吧,嫁过去就好了,你好生去听夫家的话,沈家同我们一样都是大户人家,奶奶和少爷们也都是良善之人,会待你好的。”

顾清知道父亲这儿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好去看自己的哥哥姊姊,他们却只是站在一边注视着自己,没有言语,眼睛空空的,看着自己,活像要把自己吸进他们的瞳仁里去。只觉得脑袋一阵昏沉,头重脚轻。

耳边,顾裴礼继续说道:“你们三个孩子中你与你娘亲性子最相似,你从来也是最懂事的那个,从小乖巧,爹爹是很喜欢你的……这门婚事是爹爹好生给你挑的……清儿要信爹爹……”

顾清只觉得脸上皆湿了,却不敢嚎出声来,“叫清儿再多照顾爹爹几年……”

顾清爬过去想要攀住顾裴礼的腿,却被他直接躲开,“爹爹自然有人照顾,你是爹爹的孩子,爹爹只想让你过得好些。来人,将三少爷送去轿上,莫叫那边的人等急了……”

顾清落了空,只能趴在地上,狼狈得像街边的叫花子。没人来扶,父亲再多说了什么,顾清也只能默然去听。

……

下人是带着麻绳来的,顾清却只想给自己保有最后一丝颜面,自己从地上爬了起开,不晓得是哪里来的勇气,竟是自己走到了轿上,伢伢已经在梅姨娘怀里睡着,路上至此无一人送行。第一次对父亲的迕逆以完全的失败告终。

终于知道了门口的轿子为何停驻。

方才坐上去,是顾家已经嫁人的二小姐顾蓉过来紧紧扒住了窗儿,要往顾清手里塞上一个镯子,顾清却愣在了原地,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顾蓉哭得凄惨,“你接着!清儿你快接着啊!姊姊求你接着……这是娘留下来的……娘留下来的!”姊姊三寸的金莲小脚在裙下若隐若显,她不能踮起来。顾清从小就听娘亲说着自己与二姐长得像,如今看着她哭,就好像自己也哭了一般。

顾清不能动。

也不想动。

姊姊只是叫自己接着,却没有拦下那个轿子,也没有叫自己下来。她也没有办法,都没有办法。

“姊姊戴着吧,替清儿好好照顾爹爹,爹爹这两年腿脚得了风寒,梅姨娘时常在外头不能照顾好爹爹……娘最喜欢爹爹了……我们要替娘照顾好爹爹……”

说着说着,顾清后悔了,交给谁去照顾父亲他都是不放心的,他想跳下轿子去,可是轿夫已经抬起了轿子,风景也开始缓缓移动。远远的,顾清瞧着了刚才没有瞧见的东西,那样小小的院子连着走廊摆下了数十个黑而大的箱子,箱子的尽头是父亲、大哥还有梅姨娘,在朦胧的泪眼中和空气氤氲成了一团黑点。

顾清只觉得身子成了空壳,里面住着不晓得哪里来的孤魂野鬼,这里是家,住着爹爹和姨娘,说不是家,顾清走的时候想不起来自己在这里存了什么一定要带走的东西,这样走的也了无牵挂。

顾清终于用手放下了帐子。

人心并非木石,缘何不知人世酸甜。

从一座牢笼里逃出,迈向另一座牢里,无人在意过自己的意愿,既然都是被关着,那便都容易叫人适应。

……

可如今有人待他好了。

如今有人待他好了。

他说,他想让自己做他的妻,关照自己的委屈,他还说要带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