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殊玉脸埋在天街的怀里,声音微不可查,天街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柏殊玉道:“我害怕。”

天街静静地抱着柏殊玉,看救护车来了又走。等柏殊玉状态好了一些,天街搂着他,远远绕开了车祸现场,两人一起走进了医院。

柏殊玉没有问他为什么又偷偷跟上来了,天街也没有问柏殊玉为什么会来医院,他安静地跟着柏殊玉,完成了繁琐冗长的检查。

医生要求柏殊玉住院。

“具体还要等检查结果出来,”医生道,“但从现在的结果看情况可能比较严重,要有心里准备。”

柏殊玉办完了手续,回到病房,天街坐在床边,看着床头的输液架,不知道在想什么。

柏殊玉喊了他一声。天街转过头来看着他,蹲了一会儿,天街从口袋里拿出了断掉的红绳,递给柏殊玉。

柏殊玉没想到天街居然还记得把红绳捡起来了。他坐在床上接过来,用手指捻着破碎的红绳,尽量让自己的语调轻快。

“没有什么事情,就是需要检查一下。”柏殊玉垂着眼,“……帮我倒杯水吧。”

柏殊玉不敢看天街的眼睛。天街把他送到医院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像是等着柏殊玉自己把事情告诉他。

但柏殊玉开不了口。

他不知道天街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再过不久,楚行就要按照约定把天街送走,天街会迎来自己崭新的人生,而他不会在天街身边。

如果天街知道柏殊玉的情况,哭着求他不要丢下自己,柏殊玉没有把握自己不会心软。

他不想自私地断送属于天街未来的无限可能。

天街沉默着,迟迟没有动作。直到柏殊玉以为他终于要开口问点什么了,天街才轻轻“嗯”了一声,却不是柏殊玉想象中的质问。

天街道:“我去给你倒水。”

饮水机在病房的另一头,杯子是玻璃的,天街接满了一杯水,站在墙边看着柏殊玉,没有过来的意思。

柏殊玉愣了一下,“你干什么……”

“哗啦”

天街忽然毫无征兆地松开了手,玻璃杯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热水溅到天街的手背上,他本能地蜷了一下手,看了柏殊玉一眼,蹲下身就要用手捡玻璃。

“你干什么!”

柏殊玉几步冲过去,一把拉起天街,拽着他离开一地玻璃碎片。气急败坏地抓起他的手反复看了看,手背上烫出来的红点都让他心疼的不得了。

“我不是教过你吗,为什么用手捡,为什么摔杯子?”柏殊玉瞪着他,“因为我骗你了,你不高兴?你冲我发脾气啊,你折腾自己干什么?”

天街目不转睛地盯着柏殊玉,“我不会,你教我。”

“接个水你有什么不会的,你不是做过很多次吗,我是怎么教你的,你不记得?不要接那么烫的水,也不要接那么满,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以后我”

柏殊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张着嘴,嘴唇微微发颤,看着天街。

一行泪从天街的眼眶滑落,他咬着嘴唇,忍住眼泪,紧紧攥着柏殊玉的手腕,全身都颤抖起来。

“我不会!”天街吼着,“你教教我啊!你教教我!”

这是天街挽留他的方式。

像小孩子一样,像柏殊玉从前一样,故意犯错,故意装不懂,故意伤害自己,只为了让一个永远不会看向他的人看他一眼,只为让一个永远没有勇气开口的自私鬼留在他身边。

他凭什么啊,他柏殊玉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也有人能这么爱他?

“对不起……”柏殊玉声音发抖,“对不起,我……”

眼泪还没掉出来就被柏殊玉狼狈地擦掉,他一只手捂着脸,张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对不起,我不行……”

天街一下子慌了,语气立刻放软了下来,跪在地上仰视着柏殊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