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在的院子,狭窄简陋,片瓦遮头,断窗残门,桌椅形单影只,当真称得上是陋室空堂。
若不是门口的金吾卫昼夜把守,没人敢相信这里是皇宫大内。
院子在偏僻的野狐落旁边,他日日听着里面的宫女凄凉的歌声,听着她们对自由与爱情的期盼。
门口传来轻轻的说话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是上官婉儿来了。
她与门口的守卫说了几句话,便挎着篮子推门进来。
她是为数不多能亲自来探望他的人之一,除开便只有太平偶尔来陪他说说话。
他衣衫单薄,孤独的在简陋狭小又黑暗的房间角落,手中摩挲着一只竹雕的云螭,神色淡然。
他没有抬头,依旧看着云螭,说:“多谢你时常来看我。”
上官婉儿不忍心的将竹篮放在一侧,帮他收拾了桌上的画纸。上面一应,全部都是和薛洺疏在一起的画面。
上官婉儿见怪不怪了,说:“想着你的笔墨快用完了,给你送些来。”
莫怀章没有回音。
上官婉儿叹了口气,坐在他身旁跟前,说:“有些事情放在心中就好,又何必说出来,求一个真相大白呢?”
“太过执着于所谓的真相,对你对人都不好。”
她摇摇头:“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懂,可……”
莫怀章抢过话头,说:“可我想知道真相。”
“我想知道为什么同为母亲的孩子,唯独只有我自小被扔到偏远的梁山;为什么唯独我,得不到母亲的半点垂怜……”
上官婉儿心道: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徒增烦恼。
他笑的凄凉:“果然传言不假,我根本不是母亲的孩子。而是她的丈夫背叛她的证据,她就算杀了我也无可厚非。能留下我一条命,算是仁慈了。”
她摇摇头,无奈叹气,知道他性子执拗,一旦认定,便没法轻易改变。更何况这件事天后没有解释,而是直接将他贬黜,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不管在他还是在天后心中,都已经盖棺定论。
她转移话题问:“这个云螭,是他送你的吗?”
她看了看挂满了薛洺疏画像的墙壁。
莫怀章挂满怆然的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笑意,由内而发的温柔笑着,说:“嗯,我说我喜欢华不注的翠竹,可惜不能随身携带。他便悄悄去学习雕刻,刻了这只云螭给我。”
他陷入回忆:“明明手上好多雕刻的伤口,还轻描淡写说很简单,一学就会。”
他宝贝的摩挲着,打开中空的云螭,一只洁白的柳絮飘出来:“他知道我修天下林木,便将这只柳絮放在里面,说这只柳絮虽然弱小,杯水车薪,但是也许关键时候能救命。”
“可是我啊……”
他悔恨道:“我根本看不上这粗糙的东西。看了满山的翠竹,随口一说离离蔚蔚,乃在霞气之表,隐隐辚辚,时露翠微之径。便将‘离蔚’作为回礼送给他作表字。”
“毫无诚意!”
“他却欢喜的很,跑去在他跟前献宝一般……”
上官婉儿见他说到后面,有些踟蹰,问:“他?”
莫怀章摇摇头,叹息道:“没什么。”
抬起头看着上官婉儿姣好的面容,说:“可否为我找一些书来?”
上官婉儿不解的看着他,心道:贤哥哥读书刻苦,是出了名的博览群书,无书不知,无书不晓。还有他没看过的书?
莫怀章眉眼带着宠溺的笑意,解释说:“他说他喜欢温文尔雅、雅量端方、修为高深,像他一样的人做他的道侣。”
上官婉儿看着眼前这个深度怀疑自我,毫无曾经的神采飞扬的人,有些心疼,说:“那个他做了他的道侣了吗?”
莫怀章摇头。
“既如此,说明他喜欢的不是他,为什么还要学他呢?”
莫怀章表情微怔,好一会儿才说:“我想有朝一日,也能站在他身前,为他所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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