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小鸟头上放了一朵大红花,自此那小鸟每天过来领一朵花,后来甚至呼朋唤友,好多小鸟朝她领花。

她给他喂山葡萄,一颗接着一颗,秋末用草堆掩盖好植株根部,像给葡萄过冬的厚衣裳。

她手上沾了血,抱着他没出息地掉眼泪,就算那不是她的错,仍旧难受地哭了好久。

她给他拉了一首曲子,破碎的琉璃一般,华光熠熠,海面云蒸霞蔚,落日灿烈如芒,海风拂过她素净的裙裾,暮色将大船浸染得那般不真实。

路西法睁开眼,血池之中腥气浓厚,他抬手,鲜血汩汩滑落手臂。

他,都记起来了。

抬脚跨出血池,琥珀色的眼底一扫原先的澄澈慵懒,似有什么浓厚的东西,揉不散,化不开,染得那双眼更为坚毅沉灼。

脚下积了血泊,他抬眼看向石座之上的兄长,狼王已经穿好衣裳,手里持着一支银鞭。

“王兄。”他唤了一声,“我回来了。”

狼王扯唇,冲他浅淡一笑,“这才是我的路西法,好孩子,欢迎回家。”

王兄用他的血为自己疗伤,路西法心底柔软,关怀道:“王兄,你的伤……”

“不碍事,过几日便痊愈了。”狼王风轻云淡地揭过。

银对狼来说,是天生的克星,银刀划破的伤口,不能像平常伤口一样迅速愈合。

“多谢王兄,”少年咧嘴一笑,意气风发,“往后有活咯,继续做王兄的左膀右臂,可别嫌我烦。”

狼王轻笑出声,心底也轻松了不少,随即换了个话题,“小七,你带回的女人可安置好了?”

路西法一顿,原本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人族的仇恨与厌弃,他一股脑地想起来,若说对沈佳仪的形象没有分毫折损,这并不是实话。

刚缓过来劲儿,他脑中还有点混乱。

塞尼德待沈佳仪彬彬有礼,不过是为了当时安抚路西法,捆住这个人族,路西法也就不会逃跑。

加之塞尼德是个笑面虎,待谁都客客气气,心有城府,就算是对城里低贱的女奴,也会颇有风度地唤一句“我亲爱的小姐”。

伊西斯待沈佳仪温和迁就,不过是女儿家涉世未深,不曾接触到战争与国事,尚且不清楚人族的嘴脸,表面拽姐娇蛮公主,实则就是个心软的神经病。

而路西法不一样。

他正是最直白最分明的年岁,黑是黑,白是白,性子又有棱角,若是还记得往事,他定不会与一个人族发生什么。

“嗯,”他应了狼王的问话,垂眸道,“养在家里,挺好的。”

食指敲过石椅扶手,伊比利斯不咸不淡地询问:“人族在城里都要上册子,以领身份,你之前没有过女奴,当是不知晓此事。”

其实狼王并没有兴趣干涉亲王的私事,他就算把那女人一家子都睡了,他也不在意。

如今提起这个女人,不过是对他待整个人族态度的试探。

册子,便是女奴的册子,一旦登记造册,便归狼族所有,任狼族处置。

伊比利斯想看看,这个人族在他心里,究竟是奴,还是别的什么。

只片刻,少年便撩眼,眸色认真,掷地有声道:“王兄,她不是女奴。”

狼王讶然抬眉,“那你告诉我,王城之中的女人,除了女奴,还能是什么?”

路西法咬住后牙,脸色微僵,半晌,同兄长求道:“王兄,你也知道我什么驴脾气,反正我不会给她上那破册子,你要打便打,要骂便骂。”

说完,把屁股撅了过去。

狼王推开他的屁股,声音里并无责怪,“小七,今日我们已经说过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路西法头皮发麻,但还是咬牙不肯退让,“王兄,如果连救命恩人都护不了,我也没脸苟活,干脆攮一刀了结算了你不是有个规矩吗,就按你的规矩来,我朝你许愿。”

伊比利斯觑他一眼,“好罢。”